第二十章 加罪(第7/9页)

郦逊之那夜不曾睡得安稳,躺在床上反复寻思。龙佑帝的手诏是何时所拟?太公酒楼假银曝光不过是两天前的事,消息不没可能在之前就传到京城,除非……除非放消息给金敞的人,同时也放消息给皇上。

他们到太公酒楼是廿七日,金敞从彭城赶来费时两日,该是在廿五日放出的消息。金逸死于廿一日晨,龙佑帝当时下旨戒严三日,也就是说,皇上得到消息时,京城已恢复正常,只是仍不曾抓到凶手。

郦逊之想通了,凭牡丹、芙蓉的武功躲过朝廷追缉自是易事,金无忧已“死”、谢红剑出京,没什么人能与她们一较短长。抓不到凶手,雍穆王与太后势必加压给龙佑帝,小皇帝无奈之下总须拉人顶罪,此时有风声放出,说嘉南王监守自盗,那么拿他下狱也是顺水推舟,正中金氏下怀。

一场风波就要山雨欲来,郦逊之心情激动,等燕陆离到了京城,皇上正式下令判决就是山洪暴发之时。远在江南的父王到时会做何决断?他在京城又该站在哪一边?这一切,都是他必须考虑周详的。

“此去京城你一定要看好皇上,下一个,怕要轮到他。”郦逊之不由忆起父王说过的这句话来。他本觉得昭平王左勤可疑,在燕、郦、金三大王府相继出事后,唯一安然无恙的就是他。如今连他亦不保,究竟其中有何奥妙?那双在幕后操纵的黑手,打垮四大王府的用意,无非是要夺天下罢了。那么下一步,是该轮到龙佑帝了。

然则四大王府根基雄厚,尤其是燕、郦两家,虽然燕陆离获罪、父王遇刺,但两家大军未受任何损失,一旦社稷有难,随时可以应战。这谋逆之人对此如何打算?郦逊之顺此思路想下去。

如他是此人,必借失银案一举杀了燕陆离,如此定激起燕家军报复朝廷,起兵作乱。再令郦家军平乱,打个两败俱伤。而杀金逸使雍穆王无后,金氏子侄必将因觊觎这世袭王位而互相争夺,顾不上其他。左王爷施银之举名声太响,功高震主,就弄他个半残不废,连上朝也不能。

郦逊之一念及此,忽然手足冰凉,能用此计而获利者,龙佑帝便是其一。这少年皇帝果真会有这般心机吗?还是,还是他多虑了呢?

郦逊之估算不错的是,在他们到达彭城之前,京中已经历了一次风暴。廿四日深夜,龙佑帝刚探望过遇刺的昭平王左勤,回宫就寝时被雍穆王拦下,说有要事启奏。

“臣有要物呈圣览。”

“狂澜主人?”龙佑帝拿起金敬呈上的一枚私章,仔细端详。青田石所刻篆体,字体兼备风流凝重,一看便是燕陆离的手笔。

金敬滔滔说道:“这章落在太公酒楼老板娘的手中,那女子已被押到大理寺,招供说乃是燕陆离唆使她在酒楼下设地道,偷龙转凤把五十万两银子都掉了包,更许她将来荣华富贵——这章就是留给她的信物。”

龙佑帝沉吟不语,拿着那印章把玩。燕陆离想要力挽狂澜,如今也陷在局中,要做那一双翻云覆雨手真是不易。

金敬厉声道:“皇上,眼下人证物证俱在,请皇上缉拿燕陆离归案!”龙佑帝犹自思考,金敬踏前两步贴近龙案,两手撑在上面道:“燕陆离谋取朝廷募银,显有谋反之心。他大军在握,更是不可不防啊,皇上!臣请拿他回京,听候发落。”

龙佑帝一抬眼,与金敬面对面如同对峙两军,目光中火花交错。他移开眼淡淡地道:“倘若冤枉了他,逼反燕家军,王爷可拦得住?”

金敬冷笑道:“扣住燕陆离,燕家军岂敢妄动?”龙佑帝道:“扣住他?他的武功据说比天宫主更胜一筹,你让谁去抓他?”说到此处,龙佑帝微微叹息,这个嘉南王的确如参天大树难以撼动,长此以往终非安国之策。

金敬道:“只有圣旨,可让他乖乖进京。”

龙佑帝哈哈大笑,“你当他是三岁小儿,这么好骗?”

金敬昂然道:“不然,皇上不了解此人,嘉南王最重名声清白,先帝让其领兵数十万镇守南疆而不畏其反,正是此故。皇上若说他有罪,他说什么也要亲来京城,一争到底。”

龙佑帝闻此言,心下一咯噔,重新审视金敬,忖道:“从前只顾讨厌此人,以为他仅凭外戚身份挤身辅政王爷之位,如今看来,却非一无是处。”笑道:“你既说先帝不畏其反,怎又说他要谋反,岂非前后矛盾?”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尚未准备充足,正是我等良机!即便他无反意,南方诸路军民只知有嘉南王,不知有皇帝,难道不是罪大恶极?”金敬步步紧逼,“皇上,时不我待,务必先下手为强!”

“朕晓得了,雍穆王先回,朕再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