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红孩乞儿(第9/15页)

郑洽说到这里一停,把手中的红糟肉刈包先吃了,赞道:“好味道,孝孺兄请趁热用一个。”这时郑芫掀帘出来上菜,笑道:“鲜鱼来了,今日可不容易吃到呢。”

郑洽奇道:“怎么个说法?”郑芫道:“每日送河鲜来店的渔夫陆老爹方才送鱼来,说今日京城里到处抓刺客,搞得城外河里的鱼虾都躲起来了,他一整天只补到四尾小鱼。不过鱼虽小,却极是鲜活呢。”她将刚蒸出来的两条鲈鱼放在桌上,只见那鱼巨口细鳞,配以葱姜细丝,香气四溢,看上去火候恰到好处。

方孝孺接口道:“听说宫里闹了一夜,也不知刺客到底抓到没有?以京师皇城戒备之森严,居然有刺客能潜入内宫,这事恐怕大有内情。”郑洽含忧地点头道:“皇上受了风寒,不朝已经多日,这刺客在此时目标直指内宫,想是对京师情势有所掌握的人呢。”

郑芫听他们谈的事有些机密,便快步回厨房去了。郑洽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寿高七十,京师情势随时可能有变,吾等报效皇太孙之日即将来临,依小弟这大半年的仔细观察,该做准备而尚未准备妥善的事儿还真不少。皇太孙至性纯孝,绝不会有任何动作,咱们为臣的可不能不预为绸缪,以防万一……”方孝孺低声打断道:“依愚兄所见,这里面千头百绪各有所司,但缺一个主其大局的领袖。”

郑洽道:“孝孺兄一言中的,以愚弟所见,皇上这次突然将老兄从蜀王府召来,绝不是因为翰林院少一个先生,而是另有深意。此等大事,咱们为臣者也许不应胡乱猜测,但方才孝孺兄点出的摆明是问题的核心所在,依小弟来看,皇上和皇太孙心目中的领袖人物,正是阁下。”

方孝孺听了这番挑明了的话,反倒是没有谦辞,他双目炯然,望着郑洽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有些置之度外的淡然,也有些舍我其谁的凛然。

方孝孺直直看着郑洽,总是不言,郑洽亦然。足足过了数弹指,反而是方孝孺伸箸劝菜:“趁热吃鱼啊。”

章逸从锦衣卫衙门走向自己座落在常府街及里仁街口的住所,经过这一夜一日的折腾,确实有些累了,但他此刻仍不能憩息。

他走到寓所前的巷口,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过了酉时,城里经过一日的盘查抓人,此时大街小巷都静悄悄的少有行人。他一转过巷口,忽然听到一阵嘻笑之声,定目一看,原来是巷口那棵大胡桃树下聚着几个小叫花子,正在看其中一个变戏法,连变了两次都失败,便遭大伙儿嘲笑。章逸莞然,快步走向自己的住所。

他进屋上楼,第一件事便是将怀中藏着的面具掏出,想了一想,还是藏回床下暗层的檀木箱中,然后简单洗梳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那锦衣卫官服是寒香替他浆洗熨烫的,穿在他身上显得挺拔英武,看上去一天的疲累似乎都不见了。

他带了些银两匆匆下楼出门,晚上要参加金寄容左副都使召开的会议,会后他要请几个得力的属下吃个宵夜。

就在章逸离家后不久,一个年轻女子搀着一个老人,缓缓走到章逸的住所门前,那女子四面看了一下,就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两人进屋去了。那老人进屋后便了无龙锺之态,飞快地上楼,唤那女子道:“寒香,咱们动作要快。”寒香趴到章逸床下,过了一会把那只紫檀木箱子拉出,打了开来,将箱中面具拿出。那老人一把将面具抢过,手中火摺子一亮,点燃烛火,只听见寒香一声惊呼:“爹,面具变了!”老人叱道:“什么变了?”

寒香指着那面具,惊骇地道:“原来那面具是章……章指挥自己的脸,怎么变成一个……一个老头儿的脸了?”寒香的义父喝道:“你快看,是不是还有一个面具?”

寒香拿支蜡烛,把箱子、暗层、床下查了个遍,爬出来道:“没有,就只这个面具,怎么会这样呢?”寒香的义父坐下来想了好一会,依然不得要领,便唤寒香将一切复原,把那面具藏在怀中,道:“寒香,咱们快走。”寒香道:“爹,您将面具带走,章指挥便知是我拿的,我的身分就露了。”

寒香的义父冷冷地道:“你还舍不得这身分么?当年蒋瓛叫咱父女俩乔扮房东,暗中监视这章逸,你好好一个姑娘跑来做他的老妈子。现在蒋头儿也死了,章逸被你发现了这事物,还有什么身分露不露的问题,我瞧章逸死定了。”

寒香听得心惊胆战,颤声道:“可是藏了面具也不是什么大罪呀……”老人厉声道:“昨夜皇城来了刺客,金头儿下令,任何可疑的事物一律要报,隐瞒便是死罪,你……”他一眼瞥见女儿满脸不舍的表情,不禁大怒:“你……难道和姓章的小子已经……有一腿?”寒香脸上一红,极力否认道:“爹爹,你想到那里去了,讲得那么难听。”老人道:“你再仔细把屋里各处打点复原,爹先离开。”说完便匆匆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