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红孩乞儿(第10/15页)

寒香知他急着要去锦衣卫告密,心中气苦,低声道:“你不是说章逸死定了吗?还管什么打点复原不复原。”她看到床边高背椅上章逸换下的衣物丢成一团,习惯地便想伸手去整理,忽然想到今夜之后此情此景不再,义父去告发此事,不论罪大罪小,自己今后是不能再回此屋了。想到这几年来自己心甘情愿地伺候他,这个英俊温柔的浪子……不禁痴了。

寒香的义父一走出章逸家门,那巷口胡桃树下的几个小叫花忽然停止嘻笑,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身红色破衣服,低声对其他几个道:“盯住这房子,我要去瞧瞧这老家伙在搞什么鬼。”说罢站起身来,正是那朱泛。

寒香的义父缓缓走到巷口,一副步履蹒跚的模样,只见一个少年叫花子站在路当中,向自己躬身道:“老爷行行好,施舍小人一顿饭。”寒香的义父心中有事,那肯与他罗唆,低喝道:“要饭的,让路!”一侧身就要从朱泛身边绕过。

朱泛笑嘻嘻地伸手扯住老者的衣袖,道:“今日城里到处在抓人,害得俺一个铜钱、一碗饭也讨不到,老爷你就赏两个吧。”寒香的义父怒道:“小叫花滚开!”双臂略一施力,已经挣脱朱泛的脏手,朱泛身不由己地倒退好几步。朱泛望着老人的背影骂道:“不给便不给,干么要打人?你以为你有钱就神气了,你欺侮穷人,多行不义,世上事最难料,到头来说不定饿死的不是小爷,而是你……他妈的……”

他还待念下去,那树下另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花子过来阻止道:“好了,朱泛你有完没有,咱们每次讨不到钱、要不到饭,骂的词儿都一模一样,俺都听得烦死了。下次丐帮再开大会,俺定要建议请个有学问的老叫花子,给咱们多创几套骂词儿,众弟兄学会了灵活运用,也显得咱丐帮有人才、有创意。”

朱泛踱回大胡桃树下,对那几个叫花子道:“咱们来瞧瞧这老儿身上的事物。”原来方才一照面,朱泛妙手空空,就将老头洗空。只见他缓缓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一包菸丝,还有一个面具,便对那年长花子道:“这些银子你们兄弟拿去花了,菸丝俺带去孝敬俺那位贼祖宗,这面具么……”

他仔细一看那面具,不禁吃了一惊,喃喃道:“这面具怎么看上去倒有八分像那明教的军师方冀?怪了,怪了!”

京师闹了三天,全城所有能关人的地方都关满了“嫌犯”,老百姓叫苦不堪,锦衣卫却还在抓人。负责审人犯的大小官员都从太平门外的刑部调进城来,把“嫌犯”带来一看,全是一般百姓,那里像是刺客从犯?但每个人都是锦衣卫抓来的“嫌犯”,又不敢就放人结案,大小官员也被搞得苦不堪言。

中军都督徐辉祖找来刑部尚书和锦衣卫金副使商量,要求锦衣卫停止继续浮滥抓人,应改为暗中查访,已抓的百姓具保放回。这样算一算,除了两百多名来历不明的游民仍关禁不放,其他两千多人都可具结具保返家。

这个责任非同小可,金寄容心想,动员那么多部下抓来的人就这样全部放掉,如何向下属交代?这面子如何挂得住?因此坚决反对,冷冷地对徐辉祖道:“这回刺客逼近内宫,大家都有责任,天幸皇上无恙,也没有追究咱们。刺客主犯被鲁烈击毙,皇上责我们严查从犯,就是要把这滔天大案搞个水落石出,咱们大伙儿才能将功折罪。照徐都督这么办,若是放纵了从犯,责任谁来负?”

徐辉祖顶着父亲开国第一功臣徐达的余荫,又有在山东、河北、陕西等地的军功,心中并未真正把锦衣卫放在眼里,他见金寄容瞪着自己,便不客气地冷笑一声,道:“您口口声声说鲁副使击毙了刺客,可至今活未见人,死未见尸。都指挥使呀,依小弟看,锦衣卫还是快去查寻那刺客的尸身下落吧,也强过在城里乱抓老百姓凑数。”

金寄容闻言大怒,这么多年来,何曾有人敢对锦衣卫的头儿如此无礼?他正要发作,那刑部尚书暴昭发言道:“这事咱们先不要起争执,寄容兄那边两三日已逮捕了两千多人,刑部要一一审理只怕要花长时间,极是缓不济急。我瞧魏国公提的倒不失为一个权宜办法,咱们化明抓为暗查,放出去的不但具结不得离开京城,且要具保,只要查出什么真正可疑的,立刻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逮捕,那就要靠锦衣卫的高人来执行了。”

这暴昭尚书话说得很巧,两边打圆场,但故意点出徐辉祖袭有“魏国公”的爵位,提醒金寄容不要造次。徐辉祖点头道:“暴尚书这话说得对,这刺客显然武功高强,他的从犯亦绝非常人。如果两千多人犯中确有从犯,放了出去他一定有所行动,正是咱们暗查的最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