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异之卷(第10/29页)

苏道纯只觉浑身都已冰凉。他的名字其实叫苏我道纯,入唐后为掩人耳目,去一“我”字,便如唐人姓名一般。他得那少年之父赐姓苏我,视若义子,其实却是中臣镰足一党。此次与这少年一同入唐,暗中向中臣镰足密报进展,自觉做得极为隐秘,没想到那少年年纪虽小,却远比自己想得厉害,竟然这么快便看破自己心中的隐秘。他嗫嚅着道:“公子……”

刚说了两个字,手指一勾,袖筒中两枚短刀也已握在手中。不等那少年反应,从他的嘴里忽地吐出一柄剑。

这是他的唾剑术。

唾剑术是倭国秦氏秘学,秦氏一族为始皇后人。刘邦立汉,秦氏东渡避难,归化倭国,便以“秦”为姓,至今已有千年,已是倭国一个大族,后来在一九九四年当选的日本首相羽田孜,便是秦氏后裔。这唾剑术是以内息将口中酒水逼出,便如利刃,伤人于无形,乃是秦氏不传之秘,而苏我道纯的本姓正是姓秦。他知道这少年狠辣之极,对自己的剑术也了然于胸,但这唾剑术旁人极少知晓,只盼能一举成功。

寻常人等总在注意敌人的双手动作,决想不到嘴中还会喷出剑来。因此所唾之剑虽然并非真剑,仍然可以伤人,秦氏一族以唾剑术杀人,从来无不中之理。也正因为寻常不得动用,知道唾剑术的人都少而又少。苏我道纯心知这少年异术厉害,自己唯有以唾剑术一拼才有胜机。他故意拔出隐于袖筒中的双月切,正是要将那少年的注意力引到手上,再以唾剑术一举见功。

无漏寺占地甚广,水竹森邃,冠于京都。他们站的地方是大雄宝殿前的空地,地上还倒伏着一些石香炉。此时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纷纷飘落,几如一张密密的大帐,要将人都掩没。苏我道纯的唾剑术使出,那柄酒液凝成的短剑穿破重重雪片,直取那少年面门。眼见要刺入少年眉宇间,突然如同击在一堵无形的墙上一般,“啪”的一声,酒液纷飞,转眼已消失无迹。

苏我道纯的心已沉了下去。他只以为唾剑术能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对唾剑术一样早有防备。他还不曾来得及反应,那少年的右手已举了起来,如拈花一般,中指与拇指扣在一处,向他一弹。苏我道纯只觉眼前一花,左右肩头一阵剧痛,双肩上已出现两个血洞,两道血柱直冲出来。他痛得惨呼一声,双月切已握不住了,从手中坠落,没入积雪,鲜血将积雪也染红了一片。苏我道纯只觉双肩痛得像是穿过两根烧红了的铁针,纵然还有一战之心,也已没了一战之力。

仅仅是昨天,谷公棠死在雪地上,只怕也是这样吧。

他想着,一片朦胧中,只见那少年的身影穿破漫天大雪,向他走近了。

“道纯,你果然是秦氏一族啊。”

少年的声音仍然平静如常,却也冷得像冰。

苏我道纯大口喘息着。躺在雪地中,伤口倒不那么痛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原……原来你都知道。”

少年的脸上纹丝不动,道:“貘食术虽然不能查得太清楚,但总能查出一些来的。”

少年举起了手,苏我道纯看到他的双指之间有一个黑黑的小球,正是发切丸。

“道纯,我的耐心并不好,如果你再不说的话……”

正在这时,有人在大门口厉声喝道:“什么人?”

这个声音犹如闪电,少年被喝得浑身一震,扭过头去。

是金吾卫。

几个金吾卫士兵站在门口。现在已经禁夜,在这样的深夜仍然出行在大街上的人要被巡查的金吾卫拘捕,因此这少年故意到已经荒废的无漏寺来。没想到,金吾卫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追上来。

在问出镰足的下落之前,他还不想杀了苏我道纯。那么,现在只有将这几个金吾卫全都杀了吧。少年的手向回缩了缩,盯着那几个金吾卫士兵。

他的发切丸虽然厉害,但毕竟是以女子头发炼成,不能及远,最多只能射出一丈许,而大门口到这里还有十几丈。

来的金吾卫有六个人,大概是入夜巡查的一小队。他极快地扫视了一眼,已然了然于胸。长安城大坊武侯铺驻扎的金吾卫有三十人,晋昌坊也是大坊,自然该有三十人在夜巡。如果不能将这六人一举击毙,将其余人等都引来,倒不甚好办了。他故意退后了一步,手腕轻轻一抖,指缝里已夹了五个发切丸。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金吾卫是个相当高大的青年汉子,生得极为壮实。他大踏步上前,喝道:“你是什么人?夤夜在此,要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