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是青都山水郎(第17/23页)

烟岛共有十二位教头,人人武功精强、手段利落,向来是岛上执法。老陈知道救星来了,忙跪地大哭:「大爷!大爷!咱们的货给人偷了,您快帮忙抓贼啊!」那斗篷男子急忙上前,搀扶道:「老丈别慌,您有话慢慢说,莫要行此大礼。」老陈擦拭泪水,抽抽噎噎地道:「咱们……咱们是中国商人,有批货要交给尚六爷……岂知……岂知会馆里居然藏了骗子……」想到船货全给拐骗一空,众船夫却是老的老、小的小,全都等着吃,二爷从此积欠数万两巨款,老陈、老林心下一酸,忍不住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崔轩亮也是频频拭泪,哭道:「是啊!是啊!那两人是从会馆里出来的,又说自己是尚六爷,便把我车上的东西给搬走了……」那斗篷男子年约三十来岁,肤色黝黑,神情干练。他闻言蹙眉,道:「我已在门上贴了封条,提醒各方来人注意,你都没瞧见么?」老陈、老林心下一凛,这才想起门上贴着符印,上书「公务重地、非请勿入」这八个字,原来便是封条之意。

崔轩亮抽噎道:「我……我不知道那是封条,反正……反正他们是会馆出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便陪着搬货了。」众汉子愕然道:「你还真好心啊,难不成你只顾着搬,都不问他们收钱么?」崔轩亮抽噎道:「有啊,他们……他们拿了一张纸牌给我,说可以找琉球王换钱……」「琉球王?」众人微微一愣,那斗篷男子接过纸牌一看,沈吟便道:「那两人可是面色蜡黄、嘴角蓄着两茎长须么?」崔轩亮哭道:「对对对,他俩还负着大包袱,像是要出远门……

那斗篷男子稍稍看过了纸牌,心下已有定见,便道:「这两个是张党的人。」老陈讶道:「张党?那是什么?」那斗篷男子解释道:「『张党』是海盗,贼众皆是汉人。只因他们过去是张士诚的部众,便给咱们统称为『张党』。」老陈愕然道:「张士诚?就是和太祖打过仗的那个张士诚么?」

那斗篷男子颔首道:「就是他。这张士诚战败后,部下却不肯降伏,于是都逃到了鬼海中,聚众造乱。后来日本的『荣之介』进入鬼海,便将他们的首领杀死,将残部收编旗下。」老林颤声道:「荣之介,这……这家伙不就是倭寇的大头目么?」那斗篷男子道:「没错。现下『张党』的人已成倭寇向导,专替匪徒带路,以来劫夺自己的汉人同胞。」听得世间竟有如此汉奸,众人义愤填膺,自是骂不绝口。

老陈苦笑道:「怎么搞的?这倭寇过去从没胆子来到烟岛啊?怎地张党的人竟会……竟会……」那斗篷男子叹道:「说来真是对不住了。敝师今年六十大寿,各方宾客云集,咱们也不好盘问宾客的身分,是以三教九流都来了。为此岛上乱成了一团,咱们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听得「敝师」二字,老陈不由啊了一声,忙道:「您……您是魏岛主的徒弟么?」那斗篷男子淡然道:「是,在下行四,人称『林唐手』便是。」老陈、老林听得「林唐手」三字,不觉啊了一声,立时想起那位带艺投师的琉球舵头,忙道:「原来是魏岛主的四弟子林思永,失敬、失敬。」说着打躬作揖,十分礼数。

「唐手」是琉球武术,发源于中土,便如琉球国宝三弦琴一般,也是经浙闽一带传入岛内,数代沿袭下,渐成琉球国技,不少东瀛人亦慕名来学,又因东瀛语中的「唐」、「空」二字读来同音,久而久之,积非成是,终给称为「空手道」。

琉球唐手、朝鲜新罗掌、中原铁砂掌,均是以外门硬功闻名,这林思永本名「林丸玉」,乃是琉球人士,自也是个空手名家,故有「林唐手」之称。只是他来到烟岛后,曾见识过魏宽的身手,大惊之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才明白自己无论怎么习练唐手,若少了内功调和,终究有所不足,于是便拜魏宽为师,学习道家吐纳之法。又因他拜师时年已二十五岁,是以年纪远比其余弟子为大。

崔轩亮喃喃地道:「林……林大哥,那些人还没走远,你……你可不可以替我去抓人回来?」林思永道:「当然,份内之事,林某自该为诸位办到。」当下转过头去,吩咐下属道:「即刻备船,分两面追缉张党,一有消息,即刻回报。」几名下属大声答应,急急奔出,竟无一人推诿,想来烟岛的官差很是不同。崔轩亮见这些人武功不高,怕还打不赢自己,便又问林思永:「林大哥,你自己不去抓人么?」林思永摇头道:「对不住,在下有要事在身,暂时走不开。」

老陈微微沈吟,看这林思永面色烦闷,料来与此间情事有些干系,忙道:「林公子,这会馆究竟怎么了?为何封了起来?」林思永叹道:「实不相瞒,尚六爷过世了。」众人大吃一惊:「尚六爷死了?他……他可是琉球巨子啊!他是怎么死的。」林思永叹道:「他是病死的。」众人心下更惊:「病死的?可是一个月前他……他还稍信过来啊,怎么怎么一下子就死了?」林思永道:「尚六爷的病来得很快,听说他一夜里神智不清,发了高烧,午夜时找了大夫看诊,结果不到天亮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