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是青都山水郎(第15/23页)

那两人吓了一跳,颤声道:「我们……我们不是小偷,我们是会馆里的人。」崔轩亮喔了一声,回头去看会馆,果然大门开启,想来这两人真是从会馆里出来的,并非胡言。他稍感放心,便又道:「原来两位大哥是会馆的人,那尚六爷呢?他在不在里头?」那两名男子互望一眼,眨了眨眼,只见一人拍胸傲然:「哪!我就是尚六爷。」崔轩亮大喜道:「什么!原来你就是尚六爷啊,你方纔在做什么啊?怎地都不来应门?」

那「尚六爷」嚅囓半晌,忽地大咳一声,道:「我方纔在午睡,没听到敲门声。」崔轩亮叹道:「是啊,夏日炎炎正好眠,我也睡得香呢……」正自言自语间,却见那两人脚步慢慢后退,来到了岸边,正要急急跳上小舟,崔轩亮却是一个健步抢来,喝道:「且慢!」那两人魂飞天外,大惊道:「你……你要干什么?」崔轩亮忙道:「我有货要交给你们啊,你们可别急着走了!」那「尚六爷」颤声惶恐:「你……你有货要交给咱们?」崔轩亮道:「是啊、是啊,您都忘了么?是您托我叔叔带来的货啊,难道你都不要了?」说着开启木箱,示意尚六爷亲自来看。

那两人相顾惊叹:「他妈的……这是铜钱哪……」炽热的阳光照下,满箱铜钱刺眼慑目,想来箱里少说有千贯通宝钱,足抵万两白银。崔轩亮怕人家不肯收,便又打开了其余木箱,却见箱中放着一只又一只青花瓷,其上草书飞舞,或是「江西」、或是「湖广」,全是各地高手匠人烧制而成的精品。

那「尚六爷」望着满满四大车的货,不觉吞了口唾沫,道:「这……这都要给我们么?」崔轩亮笑道:「是啊,咱们费了好大的劲儿,这才运到了『三山会馆』,您快来点收吧。」忙扛起了木箱,道:「这货要堆哪儿?」「堆船上、堆船上。」那尚六爷很是好心,不待崔轩亮慢吞吞来搬,竟也奋力扛起了一箱铜钱。崔轩亮心下大喜,道:「尚六爷,您真好心。连这粗活也肯做。」那尚六爷很是随和,忙道:「当然、当然,大家一起出力,那才搬得快啊。」说着朝同伴怒喝:「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来帮忙啊!」铜钱是中国朝廷的信用,可抵白银黄金,青花瓷更不必说了,南洋东洋尽皆视为传家宝,那「老七」又惊又喜,忙拼死来搬,就怕慢了一点半点。

那海舟舱底宽广,颇能载重,三人齐心协力,不久便把车上的货搬得一乾二净。好容易可以交差了,崔轩亮自是呼了一口长气,看这些货品经过千辛万苦,如今总算有了归宿,心下也甚欣慰。便道:「这可行了。尚六爷,我的钱呢?」

尚六爷咦了一声,眼珠儿转了转,便伸手到衣襟里乱掏,半晌过后,便取出了一张纸牌,道:「看,这是琉球王的银契,你拿着这张纸进屋,咱们国王便会拿黄金给你了。」崔轩亮大惊失色:「什么?琉球国王在屋里?」尚六爷笑道:「是啊,咱们国王御驾亲征,现下亲自来了烟岛。一会儿他要是喜欢你,说不定多送一箱金子给你哪。」

听得打赏如此丰厚,崔轩亮自是大喜过望,忙拿起了银契,欢天喜地的奔入了会馆,喊道:「草民拜见大王!」面前空无一人,但见会馆里满是凌乱,柜子倒的倒、抽屉开的开,地下满是纸张,墙上字画也坠落在地,宛然是个废墟。崔轩亮一脸讶异,左右瞧了瞧,喊道:「琉球王!琉球王!我来收钱了,请问你在家里吗?」他大喊大嚷,四下搜寻,屋里却迟迟无人作声,他满心迷惑,自在屋内来回绕行,忽见面前挂着一幅横轴,绘画大海之景,崔轩亮行了过去,仰望题跋,喃喃地道:「梦海……」

面前是幅「梦海图」,水墨留白,勾勒出海上的云烟雾气,正中一艘小舟,正于狂涛巨浪中疾航,看那笔墨甚是夸大,浪头汹涌翻起,层层迭迭,竟比小舟高上数十倍不止,彷佛群山迭嶂。崔轩亮自己也曾进过「梦海」,深知这海其实便是「苦海」,若说与「梦」字有何牵连,也只能算是恶梦一场。他越看越觉害怕,忽见图上另有一行诗,忙读了出来。

「羽满高飞日,争妍有李花。真龙游四海,方外是吾家。」正纳闷间,猛听耳边飕飕轻响,似有人走近之声,他大喜吶喊:「琉球王!」急急转头去看,惊见墙边站了一人,白衣白靴,通体全白,头上罩了个白布套子,乍然看去,便与墙壁颜色一个模样,若不仔细瞧,恐怕还认不出来。

崔轩亮大惊道:「琉球王,你……你长得好怪啊。」白影一晃,竟然从墙上走了下来,便朝窗边奔去。崔轩亮慌道:「琉球王!等等!等等!你还没付钱啊!」说着右手暴长,便朝那白影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