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掷赌生死(第7/11页)

“我曾经这样想过,现在不这样想了。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他们不会轻易就放我一马。”

而小远的怀疑集中在另一点上:“这些信徒们为什么甘愿赴死?即使是邪教,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提法吧。小刚,咱们去问问谢米纳契先生。”

小刚不想问,他知道谢米纳契会生气的,不过最终他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果然,得知小刚去参加了升天仪式,谢米纳契先生非常恼火:

“你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听我的嘱咐!”他叹口气,“也好、也好,也许这是好事。既然你能在升天前决然退出,也许以后你就有免疫力了。”

小刚一个劲儿赔笑:“是的是的,以后我肯定有免疫力了,再不会受它的蛊惑了。所以,你可以把‘上帝之骰教’的真相全部告诉我了,没关系的。”

谢米纳契没有上当,冷冷地说:“这次你没有送命,该感谢上帝的恩典了。听我的话,再不要和他们有任何接触,更不要打听它的教义。”

他挂了电话。小刚无奈地说:只好找阿凌问了,想来她不会隐瞒的。电话打过去,阿凌打趣说:

“是小刚?是不是请我吃饭?感谢你经历了生死之劫后还记得对我的承诺。不过今天我还是没时间,明天摩纳哥号就要出发了,我父母都是它的乘员,我要和他们共度最后的一天。”她补充道,“他俩是飞船第一任值班船长和值班科学官,和你的父母一样。”

三个朋友十分吃惊。这种无预案飞行生死难料,而且即使摩纳哥号能顺利找到一个可移民的星球,反正阿凌和她的父母是不可能再见面了,此次生离即为死别。所以,移民者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她的父母为什么不带女儿一块儿去呢?不过他们没有谈这件事,不想搅乱阿凌的心情。小刚只是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我们也去发射场去送行。

第二天他们赶到发射场,100架太空巴士已经准备完毕,齐齐地排在那儿。电磁加速轨道像一把长剑,斜斜地伸到天外。阿凌及父母在第一辆巴士附近,阿凌向父母介绍了三个新朋友,父母拥抱了三个人,同他们道别。从他们脸上看不出生离死别的悲戚,阿凌爸反倒安慰小刚,问他是否已经走出父母去世的阴影。又说,在飞船离开后,希望三个朋友多到阿凌那儿陪陪她。英子一直在为阿凌难过,忍不住问:

“伯伯,阿姨,你们为什么抛下阿凌?你们至少应该带她一块儿走的。”

这句问话不能说很得体,有点“专往痛处捅刀子”的味道。小刚和智远都有点尴尬,拿眼色制止英子。阿凌妈笑着说:

“孩子,阿凌不愿同我们一道去的。我们宁愿早走一步离开她,也不愿见到她先离开我们啊。”

她说的阿凌“先离开”无疑是指上帝之骰教信徒的升天。这句话里多少透露了夫妇两个的悲戚。

出发时间到了,他们最后一次拥别,阿凌父母走进第一号巴士,穿上抗荷服。指挥台一声令下,太空巴士在电磁力的加速下,嗖嗖地射出去,消失在蓝天中。不久,空巴士返回,从屏幕上看到轨道中的巨型飞船开始加速,离开拉星,飞向无垠的宇宙。

一切都是1200年前第一批太空移民离开地球那个场景的重演。

小刚父母自杀前在SWW网中同儿子(当然是虚拟的电子小刚)有过一次长谈,坦率地讲述了他们决定自杀的心路历程。他们说,人类对未知的探索,或者说是人类的冒险天性,从另一个角度看实际上是逃离,是对某种囚笼的逃离。猿人学会直立,从树上走下来,是对森林囚笼的逃离;学会用火和工具,是对蒙昧囚笼的逃离;学会说话,是对无声囚笼的逃离;发展了医学,是对疾病囚笼的逃离;从非洲向其他地方迁徙,直到走出地球,是对地理囚笼的逃离……整个人类文明史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成功的逃离。但科学家最终发现,有一个囚笼是绝对无法逃离的,那就是宇宙本身。宇宙必然灭亡,人类所有的文明之花都会在那时枯萎,即使在我们的宇宙之外或之后仍有新宇宙,也不可能把人类文明的种子播撒到那里。人类在成功逃离一个个囚笼、自信心空前膨胀之后,却发现她仍处在一个最大的笼子里,一个和宇宙一样大的笼子,绝对不可逾越……

“孩子,请你原谅,你的父母都是懦夫。在100年枯燥的旅途中,这个念头一天比一天更重地压在我们心头,让我们心灰意冷、沮丧悲怆。既然最终的宿命不可更改,我们的奋斗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后,我们只好以死亡来逃离这个心理的囚笼。

“军儿,爹妈对不起你!我们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去面对陌生的世界。希望你不要做爹妈这样的懦夫,而要成为一个勇士,勇敢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