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4/17页)

“我晕,你是纵欲过度得了健忘症吗?顾城和北岛都傻傻分不清楚?还有这文艺女是火星移民来的吗?她是崇拜你脸皮够厚吗?”

“嘁,谁写的重要吗?人家兴许是觉得我有气质呢,你就嫉妒去吧,拜拜了你呐。”阚戚智哼起《赤裸裸》,快乐地飞出门去。

空荡荡的宿舍里,郑能谅独自躺在床上,透过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纱窗,瞥见一弯新月。她轻轻抿起嘴唇,巴巴地望向桌角,那儿摆着一台二手电视机,是一年前六人集资买的。刚买来的时候,人人争抢遥控器,战况之激烈惨不忍睹;而当抢到遥控器的胜利者打开电视,才发现节目更惨不忍睹:电视剧不是沉闷无趣的套路戏就是投机取巧的跟风者,一摔倒就亲嘴、一坠崖就挂树、一撞头就失忆、一咳嗽就出血,完全不考虑观众的智商和感受,一部剧一旦火了,很快便会涌出一堆同母异父的,犹如一个人一朝练就了葵花宝典,所有的习武之人立马集体自宫一般;难得来几出情景喜剧,却味同嚼蜡,还从头到尾配满了爽朗的笑声,既有王婆卖瓜的自夸,更有沐猴而冠的心虚;无所不在的商业广告更叫人头大,贫乏的创意、直白的表达加上粗糙的特效,还常常循环播三五遍,胜似传销式的洗脑口号;最令人费解的是西都电视台的一档情感热线,主播是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尤其喜欢奚落和羞辱别人,常常把打进热线寻求帮助的听众骂得狗血淋头,跟父亲教训儿子似的,每次看这个节目不超过三十秒,霍九建都会胸闷气短坐立不安,有一回还抽出水果刀要冲到电视台去为民除害。

“想看电视了?”郑能谅柔声问月亮。

月亮满怀期待地望着电视机,欲言又止。

“唉,以你的品位,应该有更高的追求,不如听听音乐吧。”郑能谅不忍心她被那些节目毒害。

月亮轻轻拽过一片薄云遮住半边脸,不置可否。

郑能谅打开收音机,调到西都音乐台,小喇叭里传出悠扬的钢琴曲《乡愁》,如泣如诉,这是他的最爱之一。月亮也很喜欢,从云后探出头来,伸长耳朵想听得更真切。郑能谅将收音机朝窗边挪了挪,把音量调大了一点点,对于趣味相投的知音他总是这么体贴。他从小就喜欢音乐,也喜欢与喜欢音乐的人做朋友,所以无论是听《It'sOhSoQuiet》的孟楚怜还是送他BeeGees乐队唱片的秦允蓓,他都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不过凡事皆有例外,任赣士也是个喜欢音乐的人,在成长的不同阶段都有最爱听的名曲,初中时是脍炙人口的《小燕子》,给老师们留下了天真可爱的好印象;高中时换成《感恩的心》,又给老师们留下了情深义重的好印象;大学军训期间,他毅然爱上了《我的老班长》、《严守纪律歌》等歌曲,赢得了教官们的好感,顺利加入纠察队,拿到了优秀学员,还因为经常领唱饭前一支歌,为控制众人食欲、节省伙食开销做出了贡献;军训结束后他终于回归自我,跟随内心的呼唤找到了音乐生命里的挚爱——《毛毛歌》,迷得神魂颠倒,走在路上也唱,排队打饭也唱,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不闲着,以致方圆五十米以内的听众个个全身汗毛闻鸡起舞、瘙痒难耐。对于如此热爱音乐的人,郑能谅就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乡愁》的最后一个音符悄然落地,声线柔美的主持人又和一位刚打进热线的听众聊了起来。这是个想为过生日的女友点一首《太想爱你》的大一男生,肉麻的祝福词还没念完,郑能谅就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对啊,小孟也爱听歌,给她点首!”

被这浪漫念头点燃的热情就像钢铁侠的方舟反应炉,一下将郑能谅从床上射到桌边。他抓起电话就拨号,没想到这平时比银行客服还难打的热线电话竟然一下接通了。老天都帮忙,他朝月亮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心情激动得仿佛电话那头就是孟楚怜本人:“喂……喂?通啦?你……您好……我是……真的是我吗?”

主持人笑得像一只风铃:“嘻嘻,这位听众朋友一定打了很久才打通,有点语无伦次了呢。是的,当然是你哦,请问想点一首什么歌呢?”

“呃……我想点,想点……”郑能谅本来准备边拨热线边想曲目和祝福词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拨通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答非所问道,“点给……初恋。”

“嗯哼,初恋,很浪漫哦,那想点一首什么歌呢?”

歌到用时方恨少,郑能谅搜肠刮肚,曾经听过的千百首曲子此刻忽然变得像天边的繁星一般朦胧,叫不出名字也哼不出旋律,卡了七八秒,才灵光一闪蹦出颗“北极星”来:“嗯,就点《FairyWings》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