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的知音(第5/13页)

“所以你是要我告诉我那个同胞,这国王实际上根本没穿衣服?”

“当然不是啦。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那谁都可以去,反正哈伊阿拉丝女士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怕她的反驳了——你的工作远比这个重要得多。要你做的是找到这样一个问题的答案:国王到底是真的没穿衣服,还是穿着一件谁也看不见的透明服装呢?”

“也就是说,要我找出这幅画的美妙之处?根本不可能!这幅画根本没有一点艺术价值。”

亚伯拉罕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换上了原来的笑脸。

“要用心、用心、再用心。不要那么简单下结论。你要知道,人们将根据这一次的判定结果来确定这幅画是否具有亘古不变的价值,而且阿弗洛狄忒存在的目的之一,本来就是要积极接受充满挑战的鉴定委托——这可是管理委员会的结论。”

“哦……”孝弘懒懒地应了一声。

亚伯拉罕无聊地摇着身子,圆脸上浮现一条条皱纹。

“委员会认为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这幅画确实是毫无价值的作品。”

“我同意。”

孝弘夸张地举起一只手,亚伯拉罕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第二种,这幅画平时看起来很普通,但是挂在墙上的时候说不定就成了一种未知的精神安定剂。第三种,也是最后一种可能,就是哈伊阿拉丝确实具有常人所不及的锐利眼光,能够从《童稚曲》中发现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异度时空中的、终极之美的秘密。”

“终极之……美?”

稻草人点点头,开始现学现卖他在委员会听到的东西。

“我们注意到,给这幅画极高评价的是两种人。一种是极具才华的美术评论家,另一种则是脑神经科的患者。据此我们可以认为,只有对美学理论有着最深研究并以此涤荡了自己灵魂的哈伊阿拉丝,和处在另一个极端上的、对美术理论全然无知的灵魂,才可以认识到这幅画的价值;反过来说,我们这些被现有美学体系洗脑的、一知半解的凡人完全无法理解这幅画的价值。在这之中,委员会尤其认为那些患者的反应更加引人注目。那些患者显然没有听说过所谓的技法、流派,有的甚至连‘美’这个词都不能很好地发音,但这幅画竟然可以震撼他们的心灵,那么这幅画所具有的内涵,应该就是艺术所能具有的真正、纯粹的力量。找到这个内涵,也就找到了美的核心——如果找到了美的核心,公司的股票也就会随之上涨。”

假说、假说、都是假说。把这幅画当作艺术品来看待,根本就是拿这个全宇宙唯一的阿弗洛狄忒的脸面开玩笑。终极之美?美的核心?这种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话倒是常常出现在对《蒙娜丽莎》或者《断臂维纳斯》之类的评论中,可那些艺术品本身确实具有艺术价值,而这幅画里能有什么?难道在这种乱涂乱画的东西里头还能找到黄金率不成?

但这样的话不能说。孝弘强忍着怒气,用恳求的口气说:“这是绘画领域的事情,我请您还是分配给雅典娜去做吧。”

“咦?你刚刚没看到吗?哈伊阿拉丝的评论不是提到音乐了吗?这是跨越了缪斯和雅典娜两个部门的工作啊,换句话说,也就是你阿波罗的工作嘛。”

居然以评论家的比喻作为理由来分配工作,孝弘怀疑亚伯拉罕是不是故意在开玩笑。但是亚伯拉罕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看起来稻草人是很认真的。

“……可是,要探寻终极之美,我还太年轻,难堪重任啊。”

“哎,年轻人要多一点朝气,不要怕这怕那的。你只要想着刚刚说的事情就行了。我可对你寄予厚望啊。”

似乎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亚伯拉罕又躲到了桌子堆积如山的文件后面。

“努力吧,孝弘。”

这是稻草人在分别时最喜欢说的客套话,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好吧,我知道了。那么告辞了。”

孝弘和进来时一样一头雾水,只是出去时头垂得更低了。

《童稚曲》是考耶恩·李在精神疾病状态下创作的无价值绘画,哈伊阿拉丝在重度偏头痛导致的判断力低下状态中对该作品做出了过高评价。其他患者之所以会长时间出神地观赏这幅画,很显然可以用集团心理来说明。

“真是完美啊……”

孝弘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找一些理论武装自己,以便去说服认为存在着什么“终极之美”之类玩意儿的委员会,让他们赶快把画转给医院就行了。是不是真的对精神病有什么作用……嗯,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医院去调查比较好,毕竟是医学领域的问题嘛。至于怎么和夏威夷富豪解释,那就是亚伯拉罕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