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0/26页)

姜猛子一边维持着男队的秩序,一边也在寻找自己的那一位。虽然已经知道她是谁,但两人只在童年时相处过,他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眼认出对方。两支队伍迅速缩短,他一直没有看到林风徐来的名字。那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一直忙于维持女队的秩序,这时走过来,对姜猛子嫣然一笑,背过身去——她也有一块牌子,是背在身后的。上面写的是:

“我在等一个不知道我名字、相貌和声音的男人。”

姜猛子一把抓住她,把她的身体扳过来紧紧拥在怀里,然后是令人窒息的亲吻,“你说错了,来来,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

两人没打算马上离开,要先把伙伴们全部送走,但两支队伍一同起哄,逼他们马上离开。两人最后屈服了,歉意地向剩下的男女告别,相拥着匆匆离开队伍。林风徐来开车,带着猛子来到附近一个农家旅馆,她早在这儿定好了房间。然后是床上的狂风暴雨……

来来抚摸着猛子的裸体,笑着说:“原来这就是别动军的统一军装?难怪姜叔叔说,你们必须换了军装才能出来与我们见面。”

“是的。我们一直被训练着面对那一天:人类社会彻底崩溃,我们只能孤身与敌人作战。所以,布德里斯让我们早早褪下文明的外皮,算是在心理上提前进入角色吧。”

“他的训练太成功啦,从你身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同一个女人欢爱,却拒绝知道她的相貌、声音和名字!”

猛子笑着说:“相信你能理解。”

“猛子我理解你,真的能理解。你这前半生太难了。训练的严酷且不说,心灵上也是一片黑暗,因为你们的人生只有一个血淋淋的目标——在人类灭亡之际尽力多拉几个垫背的。”

猛子默然。来来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他,理解他的人生。这是很难得的。“其实你们也很勇敢啊。”他和来来开玩笑,“甘愿接受这样的包办式速配,将自己交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说不定这人是个丑鬼或大恶棍呢。”

“丑也好恶也好,这些都不重要。”来来干脆地说,“重要的是在人类的生死关头,这些人干了男人该干的事,把女人和孩子护在他们的身后。我不满意的是今天的社会被男子沙文主义浸透了。其实我也不怕穿上这样的军装,也能干你们准备要干的事。”

猛子认真地说:“来来,你这样说,我确实对你刮目相看了。”

“算不了什么。生物学家说,在面临种群灭绝的压力时,该种群的个体都会自动改变其行为方式。我肯定已经改变了,这些年来我的心大大地变硬了。”

猛子笑了,“良宵苦短,不说这样沉重的话题了,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说点别的吧。”

林风徐来活泼地说:“好,说别的。知道吗?我妈这辈子最先看中的男人就是你父亲,咱们的姜执政长。可惜你妈下手快,把他抢走了。”

“真的?”

“绝对可靠。我妈亲口对我说的,当着我爸的面,我爸也没否认。”

“我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徐阿姨真是快人快语啊。不过,站在咱俩的立场该感谢我妈的,要不咱俩都不会出生,而是换成某个‘林猛子’和‘姜风徐来’。那就太遗憾了。”

来来笑着吻吻他,“对,站在咱俩的自私角度,还是眼下这种命运最好。”

“来来,我只有七天假期。我很想在这儿度过七天的二人世界,但我还得见爹娘呢。”

“好的,咱们这就回北京。告诉你,战前严阿姨已经到我家去过了,商量咱们的婚事——如果人类胜利的话。不过,那时我们都没料到战事会这样顺利。猛子,我们和你们一样,那时也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猛子从她的话中听出了苍凉和悲壮,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那具胴体搂得更紧一些。

6

几位执政者在贵阳分手,各自乘机回国。赫斯多姆没有回美国,而是立即动身赶往北京。他知道姜元善忙完这边的事,肯定会尽早回家探望的,姜多次说过,这一生他对家庭亏欠太多了。机场上空军零号已经在作起飞准备,但赫斯多姆没有等着搭乘空军零号,而是另要了一架专机立即起飞。他想抢在姜元善之前,与严小晨见上一面。

从贵阳飞往北京的两个小时中,赫斯多姆一直在闭目沉思,他的秘书罗切尔和机上人员都识趣地不打扰他。一生中,赫斯多姆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惘。他急着要去见严小晨,但见到严小晨究竟要说什么、该怎么说,他其实并未理出清晰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