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山和出山(第13/15页)

那边回答:“好的,我们合计一下,谢谢贺老的责任心。”

康不名刚看完对乐之友的电视直播,有人敲门。是同一家属院的两个退休老太,一个是楼下的陈素芳,另一个住得远,不太熟,名字好像叫刘什么琴,是基督徒,常常热心地劝住户们“信主”。两个客人一进门就看见客厅堆着的大小旅行包,问是不是老康要出差?康不名说,是牛牛要走,跟着他妈到天津的外婆家住几天,晚饭后我送他们上飞机。陈素芳逗牛牛:

“早该走了!也该到外婆家住几天,哪能老赖在奶奶家!”

四岁的牛牛大声说:“才不!这儿是我家,外婆家是旅馆!”

全屋人都笑了,康不名笑着说:“这是牛牛外婆说过的埋怨话,谁知让他记住了。都说抱孙孙不如抱草墩,我家这个草墩可是抱出感情了,乍一离开还真舍不得。”

陈素芳说:“你家有事,我们不耽误,就问一句话。康工,你是不是到北京开过一次‘天塌’的会?”

“对,开过。”

“天真的要塌?记得以前闹腾什么2012世界末日,凤琴每天找我说叨,盅惑得我差点都信了。后来多亏请教了你,你说那纯粹胡说八道,事实证明还是你说得对。凤琴最近又说世界末日,我说咱们去问问康工,我就信服你这样的有学问人。”

凤琴脸上有点挂不住。当年她确实非常焦灼地到处宣传:世界末日真的要到了,只有主才能拯救你的灵魂,这样的宣传一直进行到那年的12月21日晚,即传说的世界末日。第二天好些人笑着问她,末日咋没来?弄得她很尴尬。康不名忙打圆场:

“我哪说过她是胡说八道,我只是说,用玛雅历预言世界末日不大靠谱。”

“那这回呢?八成还是瞎闹腾。说啥子只要太阳变蓝天就会塌,这几个星期我一直在注意看,太阳根本没有变蓝。”

康不名犹豫片刻,不知道对两位家庭妇女该把话说到哪个程度。俩客人巴巴地盯着他,尤其是那位叫凤琴的,似乎在等待最后的宣判。最后康不名斟酌着说:“现在就说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什么的肯定太早,但这回确实有大灾难了,太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你们得有点心理准备。”

这话让陈素芳很沮丧,那个叫凤琴的则有明显的胜利感。两人没有多停,告辞走了,听见她们下楼时还在争论。康不名一家匆匆吃过饭,送牛牛母子去机场。取了票,把行李办了托运,两人要进站了。老两口说:

“牛牛,来,给爷爷奶奶再抱抱。”

牛牛在奶奶家长到四岁,从来没离开过,这次要离开几个月,爷奶打心眼里舍不得。特别是康不名,常常自称是“阉公鸡”,对孩子特别亲。牛牛曾自豪地宣称:爷爷只要在家,我再淘,妈妈也不敢打我。这会儿牛牛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同奶奶拥抱亲吻,再同爷爷拥抱。但小东西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抱紧爷爷的脖子,深深埋下头,很久很久不说话,也不松手。几个大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回途中康不名比较沉默。老伴知道他是动了感情,也陪他沉默着。刚才牛牛的举动触到了康不名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时五味俱全!他和老伴已经年过花甲,把生死都看淡了,那个“天塌”的噩耗并未引起太大的感情激荡。但在刚才,四岁孙孙的一抱在他内心中激起了汹涌波涛。这样嫩生生的孩子有权好好地活下去,一代一代地活下去,他们不该遭受灾变恶魔的戕害!他在片刻之间做出了决定,对老伴说:

“我决定了,到乐之友那儿去。这两次开会我有一个印象:我这样的老家伙也多少有点用处的,那儿都是专业精湛的科学家,但太专太精,需要有一个万金油式的人当粘合剂。老伴,家里这一摊子就交给你啦。”

老伴想想,没有劝阻:“行啊,想去你就去,为孩子们尽尽心吧。到那以后注意身体,别玩命,毕竟是60多岁的老家伙啦。”

在杞县的县府家属院内,五岁的昌昌感冒高烧,这会儿正在哭闹。苗杳对他又是恨,又是心疼。这个小祸胎今天在幼儿园又和人打架,院长训他,他竟然把院长的手给咬破了。院长一怒之下罚他在院里站了半天,结果受凉感冒。昌昌一向淘得出格,说起来也怪当爸的。虽然夫妻俩一向为人低调,但姬人锐唯独对儿子十分宽纵,他说不要太约束孩子的天性,调皮孩子长大才有出息。这下可有出息了,把院长都咬伤了。

姬人锐临走时曾让苗杳请一个家庭保姆,但苗杳考虑丈夫此去前途未卜,也许很长时间全家得靠她一人的工资生活。这些年姬人锐和她洁身自好,没有多少积蓄,她得省着点儿花,所以就没有请保姆。她正在哄昌昌吃药,电话响了。她抱着昌昌拿起座机。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