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囚笼重重(第6/16页)

这个可怜孩子不会有太多的时日,这朵天才之花肯定等不到怒放就要凋谢。

干爹看看他闪烁着星光的晶亮眸子,把苦楚压在心底。从那以后,他教天乐更起劲了,可以说父子俩都上了瘾。他不指望天乐在短暂的生命中真能提出什么定理,做出什么惊世成就,但他至少要让孩子活得有滋有味。那时他(以及楚天乐)都不会想到,一个11岁孩子的幼稚的猜想,有一天会发展成一套革命性的“三态真空理论”。

山中日子一天天过去。楚天乐的少年时代没怎么认真上学,现在他像久旱干裂的土地一样狂热地汲取着知识。山中的三人生活过得很充实,可惜病魔并没放过他。他的病情一直在发展,行走越来越困难,说话开始发音不清,好在智力没受影响。医学资料中说,这种病人有30%的人会智力受损,那么,他没有在这30%之中,实在是不幸中之大幸。

在干爹为他打开智慧之门后,这种庆幸感越来越强烈。

这一年他发现了妈和干爹的私情——其实如果追索起因,这事多少是他勾起来的。一个盛夏的满月之夜,临睡前,妈伺候两个残疾人洗了热水澡,把他们安顿到院中乘凉。过一会儿,妈也洗完澡出来了,穿着布做的短裤和内衣,站在风口吹头发。这个年代恐怕没人会穿这种自制的内衣裤了,但她在“山穷水尽”的那几年里苦惯了,俭省成癖,现在又住在深山,下山一趟不容易,所以一般都是自己做衣服。这些粗制的衣服遮不住一个40岁女人的活力,那天月光如水,勾勒住一具丰腴健壮的身体,胸脯饱满,脊背浑圆,一头黑油油的长发在身后飘拂。楚天乐和干爹都注意到了这幅颇具美感的剪影,天乐脱口说:

“妈耶,我真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漂亮!年轻时你一定是个大美人!”

月光下他看到(感觉到)妈的脸红了,她飞快地看了干爹一眼,那两人的目光在夜空中怦然相撞,然后都赶紧收回目光,显得有些慌乱。妈羞涩地说:

“你个憨娃子,哪有当儿子的这样说妈的。”

干爹已经平静下来,笑着凑趣:“你妈说得对,你真是个憨娃子——说什么你妈年轻时漂亮,她这会儿也不老哇。”

那天三人还说些什么楚天乐已经忘记了,后来他回屋睡觉,那俩人却迟迟未回。天乐从窗户里往外看,看到的是另一幅颇具美感的剪影:在一轮明月的映照下,干爹立在妈的身后,两手环抱在她的胸前,妈把头向后斜靠在干爹的肩膀上,身体好像瘫软了。两人不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贴在一起。

楚天乐偷偷地笑,心想看这架势,肯定是干爹主动吧。他躺回床上,舒心地睡了。

几天后,他深夜醒来,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是妈从外边进来,正检查他的蚊帐,妈每晚都要察看几次的。他闭上眼睛装睡。妈察看完没有回她床上睡觉,脚步轻轻地走了。少顷他听到干爹屋里有细语声,他竖起耳朵,听到是妈在说话,自嘲中夹着苦恼:

“马先生,过去听人说男女之间是干柴烈火,我算是有体会了。自打有了第一次,这些天我老想要你,忍都忍不住。”

听干爹笑着轻声劝慰:“这不算罪过啊。人来到世上,活着是第一重要的事,男女之间的事就是第二重要的事,和吃饭喝水一样重要。依我说,一个民族的平均性欲水平,和这个民族的生命力是成正比的!明朝有个冬烘老头儿说‘存天理,灭人欲’,那是害人的狗屁,不要信它。”

妈说,“可我总觉得有罪,乐乐娃病成这样,当妈的却出来偷汉子……”

楚天乐觉得再听下去肯定不合适,悄悄下床关好房门,把那边的窃窃情话关到门外。他想这回得由自己挺身而出了,帮妈走出负罪的囚笼,正如干爹帮自己走出恐惧的囚笼。第二天吃晚饭时他当着两人的面说:

“妈,我已经14岁了,想单独住一个房间。”

妈很窘迫,试探地问:“可这儿只有两个卧室,你让妈住哪儿?”

楚天乐笑嘻嘻地说:“当然住我干爹那儿嘛,省得你夜里来回跑,还要瞒我,累不累呀。”

妈立时满脸通红,简直无地自容,干爹也颇为窘迫。天乐笑着安抚两人:

“妈,干爹,你们互相恩爱,快快乐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后不必再瞒我啦。”

妈眼睛湿润了,干爹高兴地拍拍他的后脑勺。从那天起,妈就搬到干爹屋里去住了,只是每晚还会往这边跑几趟,她终究对病残的儿子放不下心。爱情滋润了两人,妈的脸庞上光彩流动,明艳照人。那是爱之光辉,藏也藏不住的。

以后几年,干爹把大部分观测时间让给了天乐。本来干爹观察星星就属于“票友”性质,纯粹出于“心灵的呼唤”,没有必须要干的压力,何况这会儿“爱情的呼唤”显然更强劲一些。晚上总是由妈送天乐来天文台,然后妈就回去了,到早上再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