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重复(第9/47页)

我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来计划这件事。在这里,改变身份是很容易的。没有身份证、没有计算机编码、没有指纹、没有税务登记号。请注意,这个行星目前的人口和塞昆德斯一样多(我是指塞昆德斯今后的人口,即你们的「现在」),但这个国家的很多地区没有执行人口出生登记制度。我自己的就没有登记,唯一的记录是家族记录。一个人可以自称为任何人!离开这个国家不需要什么手续。进入这个国家会有一些麻烦,但我有很多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根据一般的谨慎原则,我应该在战争之前离开这个国家。为什么?因为征兵。我才不想白费力气向几乎不知道战争是什么的姑娘们解释这个词的含义呢。一句话,它指的是「奴隶军」。对我来说,这个词意味着我应该让伊师塔把我弄得看上去像现在这个年龄的两倍。如果我在这儿待得太久,我很可能会不自觉地成为战争中的「英雄」,而这场故争本来在那时的我还没有上学时就已经结束了。

那样的话,可就太荒唐了。

所以我会集中精力在这一年挣够能维持我两年生活的钱,再把钱兑换成金子(大约八公斤,还不算太重),明年七月一日开始前往南方。这里有一个小麻烦:这个国家正在与一个南部邻国进行一场小规模的边境战争。(到北边去根本行不通;北边那个国家已经卷入了这场大战。)东边的大海里有潜水艇;它们会射击任何漂浮在海面上的物体。好在另一边的大海里没有这些讨厌的东西。如果我坐船从这个国家西海岸的某个港口出发,向南航行,最后我就会进入非战争区。在这期间,我必须提高我的西班牙语水平——这种语言很像格拉克塔语,但是更好听一些。我要找一个辅导老师——不,拉祖,我说的不是身体处于水平状态的女人。你脑子里还能想点别的吗?

(但转念一想,亲爱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呢?钱?)

是的,钱,目前的问题是钱。我已经想好怎么弄钱了。这个国家将要选举政府首脑,而我是地球上唯一一个知道谁会被选上的人。为什么这个人会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看看我在家族族谱上注册的名字吧[2]。

所以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是要搞到一些钱,然后去赌谁会赢得选举。我会把赢来的钱放到股票交易所里,再赌一把——其实不是赌,因为这个国家已经进入了战争经济,而我知道这种情况会持续下去。

要是我能在大选赌局中做庄,而不是单纯的下注,那就好了。但这么做太冒险;我在政界没有关系。

要知道——不,我还是先介绍一下这个城市的情况吧。

堪萨斯城是一个让人觉得很舒适的城市。这里有树荫覆盖的街道,优美的居住区,它的林荫大道和公园在整个行星都很有名。城市的路况非常好,这促进了汽车运输业的发展。现在这个时候,汽车刚刚流行起来。这个国家绝大多数地区还是泥土路,堪萨斯城铺砌的却是很好的马路。跑在上面的车辆中,汽车多于马拉的车。这个城市很繁荣,是地球上最富饶的农业区内的第二大市场和运输中心,主要出产谷物、牛和猪。这个行业里肮脏的那一面坐落在城市低处的河滩,而市民们居住在美丽的、有树林围绕的山上。东潮湿的清晨,如果有风从河滩方向吹来,人们有时会闻到牲畜围场里的臭味;除此之外,城里的空气清新芬芳。

这也是个安静的城市。路上的车永远不拥挤,得得的马蹄声和有轨电车发出的警示铃声刚好能衬托出城市的宁静——相比之下,玩耍嬉戏的孩子们制造的声音还更大一些。

格拉海德总是对一个文化怎样利用闲暇时光更感兴趣,甚于对其经济情况的关注。我也一样。如何谋生是由环境决定的,但休闲娱乐却不是。我说的休闲娱乐不是指性行为。对于度过了青春期的成人来说,性不会占用很多时间(除了极少数怪人,比如传说中的卡萨诺瓦[3]——以及格拉海德)。

下面的叙述不适用于十年以后,当然更不适用于一百年以后;这是一个时代的末期。但在1916年,一个典型的堪萨斯城市民的各种休闲娱乐活动都是他自己组织的;他的社会活动包括去教堂,和血亲、姻亲一起活动——吃饭、野餐、玩游戏(不是赌博),或者只是串门和闲聊。绝大多数活动花不了多少钱,常常一点也不花——给教堂捐钱除外。教堂是宗教信仰的场所,但也是社交俱乐部。

主要的商业娱乐活动被称为「活动影像」,是一种把黑白影像投放在空白墙上的无声戏剧表演。这是很新的事物,非常受欢迎,也非常便宜。在收费变成一枚五分镍币以后,人们就把它叫做「五分钱表演」了。每个社区(以步行距离来定义)都至少有一个这样的剧场。这种形式的娱乐及其技术衍生产品与上述生活模式的最终消亡有很大关系;汽车运输对这种模式的消亡同样起了很大作用(这一点可以向格拉海德请教)。但在1916年,它们还没有扰乱看起来稳定的、像乌托邦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