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重复(第10/47页)

社会道德沦丧的情形还没有出现,道德规范的力量还很强,社会习俗也有约束力。此时此地,没有人相信偶尔出现的不满情绪是这个社会文化即将死去的先兆。在这个时代,文化教育达到了这一社会文化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亲爱的,1916年的人们根本想象不到2016年。他们甚至不相信自己会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也是为什么我说的那个人会当选政府首脑。「我们是中立国」,「我们的自尊不允许我们参加战争」,「他使我们远离战争」。在这些口号下,他们向着悬崖进发,却不知道悬崖就在那里。

(事后耍小聪明是个恶习……尤其是当这个「事后」同时是预见未来的时候。一想到自己在做的正是这种事,我就觉得很恼火。)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可爱的城市的另一面吧。

这个城市表面上是个民主城市,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它是由一个并未担任公职的政客统治的。选举只是一本正经地走个过场,结果都是他预先安排好的。城市的街道修建得宽大平坦,只是因为这是他的公司修建的,给他挣钱。学校很好,真的能够起到教育功能——因为这个统治者希望如此。这个人很实际,表现得很和善,做事从来不过分。所有跟「犯罪」(指所有非法的活动,包括嫖娼和赌博)有牵连的事都由他的副手办理;他自己从来不碰。

这些犯罪活动中有很多是由一个组织来处理的;该组织后来被称为「黑手党」。但在1916年,它还没有名字,也从来看不到。这也正是我不敢开设赌局的原因;我会侵犯这个政客某个副手的垄断利益——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我只能按照当地的规则,当个下注的人,而且守口如瓶。

这里「体面」的市民有漂亮的房子、花园、教堂,还有幸福的孩子们。他看不到犯罪,从来不会(我想)产生怀疑,对此的思考就更少了。这个城市被明确的、但却没有标示出来的界线划分成了几个区。以前奴隶的后代住在一个区,这个区是个缓冲带,一边是「高级」住宅区,另一边则是那些被赋予某个行业垄断经营权的人统治并居住的地区,比如赌博和性服务业。只有在夜晚、在不成太的规矩下,这几个区的活动才能混杂在一起,白天则什么都觉察不出来。最大的老板制定了严密、但却简单的规则。我听说他只有三条不可违抗的规矩:街道要宽敞平坦。不能碰学校。不能杀死住在某条街道以南的任何人。

在1916年,这个城市运转得很好——但好日子已经不多了。我得停笔了;我和K·C·影像设备公司约好了用他们的一个实验室——私下用用。然后我必须回到骗人钱财的工作上去:通过还算合法的、对别人不造成伤害的途径,把人们和他们的钱财分开。

永远爱你们,

直到你们的现在和未来,

拉 

又及:你们真该看看我戴着圆顶礼帽的样子。

Ⅲ 莫琳

西奥多·布兰松先生,原名伍德罗·威尔逊·史密斯,又名拉撒路·龙,离开他位于阿莫尔大道的寓所,开着他那辆福特轿车,来到三十一大街的拐角处。他把车停在当铺后面的一个小棚屋里——他认为晚上把车停在大街上不是件好事。倒不是拉撒路为这辆车花了很多钱;这是一个来自丹佛的过于乐观的家伙在牌桌上输给他的。丹佛人认为一对A加上另一副对子,准能打败一对「詹金斯」先生肯定是在虚张声势。问题是「詹金斯」先生的底牌里还有一个J。

这个冬天挣了不少钱,拉撒路估计春天里他会挣到更多的钱。在战争经济状态下,他知道某些股票和商品价格会有什么走势,他的预测通常都很准确。他投资的范围很广,虽说有一两次失误,也不会给他造成多么大的损失。而他的判断一般总是很准确——很难出现失误,因为他知道潜艇战会逐步升级,也知道是什么最终使这个国家卷入欧洲战争。

他只需要监测市场的变化就行,于是他有大把的时间来利用别人的乐观态度挣钱,有时候是在台球厅,有时候是玩牌。他偏爱打台球,但发现玩牌挣的钱更多。整个冬天他都在玩这两种游戏,他那张寻常而又友好的脸,再加上一副很愚蠢的表情,使他看起来特别像个笨蛋。他进城时总是打扮得像个乡巴佬,这又强化了这个效果。

拉撒路并不理会台球厅里其他赌球的人,别人玩扑克时耍什么「技巧」他也不在乎。他只是安静地玩着,收好他赢的钱,见好就收,在引来杀身之祸以前就退出游戏。他很喜欢玩这些掺杂了骗术的游戏;从出老千的人手里赢钱要比依靠诚实游戏挣钱更容易,也更有趣。这些事不会占用他很多睡眠时间;他总是很早就退出这种欺骗游戏,即使是在他输钱的时候。但他退出的时候一般都赢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