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重复(第30/47页)

拉撒路说:「对不起,卡洛尔小姐。我太兴奋了,都忘了吃了。嗯,能否请你把它包起来给我?我一回到家就把它吃了,它会让我睡个好觉的。

「就这么办吧,卡洛尔。」她的母亲说,「布莱恩,你能带上理查德吗?」

又说了一些客套话以后,拉撒路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和每个孩子告别。他抱了一会儿伊瑟尔,看着婴儿天使般的笑容,他自己也对她笑了笑,亲了亲她的前额,把她递给南希。南希抱着她上楼,很快又回来了。为了亲吻理查德,拉撒路不得不单膝跪地,那孩子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他紧紧抱着拉撒路,嘴巴在他的脸上抹了一下。

然后是伍迪来和他吻别。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但拉撒路已经不再因为触摸「自己」而感到不舒服了,因为这个小孩不是他自己。在这种奇特的转世经历中,拉撒路只能从对方身上找回一些零星记忆。他不再想掐死他了——或者说,不那么经常想了。

伍迪用拉撒路还不习惯的亲昵口吻在他耳边悄声道:「那个象棋真的是象牙做的吗?」

「真的象牙。象牙和黑檀木,跟你妈妈钢琴上的琴键一样。」

「嘿,太棒了!这样吧,等你回来,二等兵布兰松叔叔,我会让你玩这副象棋的。随时都可以。」

「我会打败你的,我的棋友。」

「等着瞧吧!嗯,再见。」

小玛丽眼里含着泪水,亲了他一口,从房间里跑了出去。乔治在他的面颊上吻了一下,低声道:「你保重,特德舅舅。」然后也离开了房间。小布莱恩说:「我会好好照料你的车——我要像你一样把它擦得锃亮。」他迟疑了一下,突兀地在拉撒路脸颊上吻了一下,带着理查德离开了。

卡洛尔把他的三明治整齐地包在蜡纸里,还用一根丝带系好。他向她表示了感谢,把三明治放进外套的一个口袋里。

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里面有一张给你的便条!」——然后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迅速离开了。

南希站到卡洛尔刚才的位置上,轻声说道:「那张纸条是我们两个人写给你的。每天晚上为爸爸祈祷的时候,我们也会为你祈祷。」她扫了一眼她的妈妈,然后把手放在拉撒路肩上,深深吻了他的嘴唇,「这不是再见,这是au revoir[12]!」她离开的速度比她妹妹还要快,高昂着头走路的姿势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史密斯太太站起来,双手捧着一本小书。「这是送给你的。」这是一本袖珍《新约圣经》,翻开在最后一页。他接过书,看着上面已经有些褪色的题字:

「赠给莫琳·约翰逊,1892年耶稣受难节,谢谢她的悉心照料。马修七世。」

题字下面,有几行刚写上去的、斯宾塞体的字:

赠给二等兵西奥多·布兰松

忠于自己和国家。

莫琳·史密斯

1917年4月6曰

拉撒路咽了口唾沫。「我会珍藏它,并且随身带好它,史密斯夫人。」

她轻声说道:「西奥多……好好保重。一定要回到我们身边来。」

芬斯顿军营,堪萨斯

亲爱的双胞胎和家里其他人:

让你们大吃一惊!到美利坚合众国军队来吧,寻找下士兼代理中士、最凶恶的训练教官特德·布兰松。不,我没有神经错乱。我只是在刚开始时暂时忘记了逃离某件事务的基本原则:即,藏一根针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放到一堆针里去。要躲避可怕的战争,最好的地方就是军队。你们中没有人经历过战争,甚至没有见过任何一支军队,所以我必须解释一下。

我曾经(愚蠢地)计划去南美躲避这场战争。但是在南美,无论我能讲一口多么流利的当地话,我都不可能被看作当地人——而那个地方到处是德国探子,他们会怀疑我是美国密探,可能会针对你们的老兄安排一些可怕的事故。保佑无辜的他吧。还有,那里的姑娘有美丽的大眼睛,有充满疑心的保姆,还有乐意开枪射击那些不怀好意的外国佬的父亲。这太危险了。

如果我还待在美国,却不肯参军——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让我被关在冰冷的石墙后面,吃糟糕的食物,做采石匠的工作。这可不怎么吸引人。

战争时期,部队具备所有最好的条件。只有一点小小的风险:有可能吃枪子儿。但后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怎么避免?现在战争还没有全面爆发,军队里有无数的机会,可供儒夫们(比如我)躲避来自陌生人的风险。目前,军队里只有一小部分人真正面临被射击的危险。(会被射中的人就更少了。但我不打算冒这样的风险。)此时此地,只有几个地方发生了地面战斗,而军队里有无数工作是不在这些地方的。在没有战斗的地方,当兵的除了那身军服以外,实际上只是享有特权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