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第11/34页)

除了可能会被陌生人打烂屁股外,战斗机飞行员还面临其他一些不利条件。战斗机飞行员独自飞行,自己为自己导航。他没有计算机、导航系统,或者其他现在的人——甚至那个世纪末期的人——看来是必不可少的装置。当时使用的方法被称作「死亡猜想」,因为如果你没有猜对,你就会死。海军的飞机从一个小小的、漂浮在海上的飞机场起飞,在海上飞行。一架战斗机携带的燃料只够除去正常消耗外多支持几分钟的时间。此外,战斗中的飞行员还势必面临两难选择:要么导航,要么全神贯注地投入战斗,尽量在被对方的陌生人击毙之前击毙对方。如果他想成为「王牌」——或者仅仅是为了吃到当天的晚餐——他就必须把首要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打完仗以后再考虑导航的事。

战斗机飞行员可能在海上迷失方向,也可能卡在由于缺少燃料而掉进大海的飞机里淹死——我有没有说这些飞机是怎样获取动力的?飞机的螺旋桨由一个依靠化学热反应获得能量的发动机驱动,这种化学反应是被称为「汽油」的一种碳氢化合物液体的氧化过程。虽然被称为「汽油」,但它并不是气体。你认为这种获取动力的方式不可思议吗?你想得没错,它的确很不可靠。这种方法的效率非常低。一个飞行员不仅有可能耗尽燃料,然后发现周围除了海什么都没有,那种捉摸不定的发动机还经常会出毛病,然后停机。出了这种事会让人很没面子,有时候还会让人送命。

成为战斗机飞行员的坏处不仅仅是人身危险;还有一个次要原因:它完全不是大卫计划里的一部分。战斗机飞行员会被派往海上机场或是航空母舰。在和平时期,也就是在一般情况下,飞行员不需要工作得太辛苦或是站很多岗,还会有很多时间待在岸上的飞机场里。只有他的名字列在航空母舰的官兵花名册中,这样他才能承担海上职责,这是获得晋升和工资的前提。

但隶属航空母舰的飞行员每年仍会有几个星期真的出海,进行战争演习。这时就需要在拂晓前一个小时起床,预热那些爱耍小脾气的发动机,然后随时待命,一旦出现真的或是模拟的危险情况就立刻驾机升空。

大卫讨厌早起——如果最后审判是在中午以前进行的话,他是不会参加的。

另外一个问题是在这些浮动的飞机场上降落。如果是在陆地,大卫可以把飞机降落在一枚一角硬币上,还能给硬币留下些富裕,有个找头什么的。但这是依赖他自己的技术。他的技术很好,毕竟他自己的性命就靠这个。可在航空母舰着陆,他必须依赖其他领航员的技术——大卫绝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对其他人的技术、意愿和警觉性的信任上。

艾拉,那种事你是无法想象的,它跟你这辈子见过的任何事都不一样。看看你在新罗马使用的机场:降落的时候,飞船是由地面控制的,是这样吧?这个部分和在航空母舰上降落一样——不同的是,那时在航空母舰上降落是不使用辅助仪器的。没有任何仪器。我不是开玩笑。

地面控制部分完全依赖人类的肉眼,和小孩子努力抓住空中飞来的球一模一样——但充当那个球的是大卫,成功抓住他不是依赖大卫自己的技术,而是站在航空母舰上的领航员的技术。大卫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技术和意见,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航空母舰的领航员身上——稍有差池就会大难临头。

大卫一向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如果有必要,他会和所有人的做法背道而驰。对另外一个人寄予如此大的希望彻底违背他深埋在心底的信念。在航空母舰上着陆,这就像在还不能肯定一个外科医生有没有切火腿的本事时,就朝他亮出自己的肚子,说:「来吧,切吧。」所有有关飞行的问题中,这是最有可能使大卫放弃这份工资一倍半的轻松工作的因素。必须接受领航员的判断让他大为苦恼——这个人甚至不会和他一起分担风险。

第一次,大卫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使自己完成了在航空母舰上降落的任务,这不是件轻松活儿。但人家给他上了一堂他永远没打算要上的课——他知道了一点:在某些情况下,其他人的想法不仅比他的更强,而且强得多。

你知道——不,你多半不知道;我还没有解释这个情况。飞机在航空母舰上的降落相当于受控的「坠机」。飞机尾翼上的一个钩子必须钩住飞行甲板上横着的一条金属绳。如果飞行员根据自己的陆上经验得出的判断来降落,他一定会撞在船尾;如果他知道这个情况,并试图避免,那么他就会飞得太高,错过那根绳子。航空母舰飞行员没有大块平坦场地可以让他犯些小错误,他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必须准确命中,不能偏左也不能偏右,不能偏上也不能偏下,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问题是他看不到自己做得怎样,所以无法调整飞机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