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卖给瓮中人(第13/22页)

“跟你们工作很愉快。”他说。随后,他拒绝了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最美好轻松的工作。他在离开时对卡梅拉用西班牙语说再见和晚安,强迫自己不要在大门口转悠,看是否有人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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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地产经纪人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他疯了。“在如今的市场上,你这房子绝不可能卖到两百万。”她说。她很年轻,严肃,是黑人,在下东区长大,她在广告里特意提到:要买本地房,请找本地人。

“我不到一年前买的时候,房价是两百万。”他说。当时他对80%的抵押有点担心,但A特公司承担下来,把利率降到2%以下。

她指指角落里的大落地窗,从窗子可以俯瞰布鲁姆街和格兰德街。“数数有多少待售的牌子,”她说,“我是为你好。那房子条件很好。我希望能有个好买家,像你这样的正经人,而不是什么开发商”——她恶狠狠地啐出这个词,就像是在念诅咒——“或者集体公寓经纪人,按周短租给VIP。这个街区需要真正住在这里的、真正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要赔钱?”

她对他微微一笑。“是的,亲爱的,你得赔钱了。你掏两百万买这房子的时候,他们跟你说的那些话,比如‘他们不会再造出另一个曼哈顿了’还有什么‘黄金位置’,都是骗人的。”她一脸同情,严肃起来。“这么说是为了让你焦虑,冲昏头,让你掏出比预期价格更多的钱。这种方法用了一阵子,结果抵押太多,房子太少,或者说在这个层面上是房子太多。然后,得,市场底线崩塌,一切都像酥皮点心一样分崩离析。”

“你说话倒是挺直接的啊。”他从A特公司出来直接就去了她的办公室,既没打车也没租喷气背包,而是坐了地铁。他得艰苦朴素了,即刻生效。他的脑子似乎背着他提前偷偷准备了一份节约清单,仿佛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似的。

她耸耸肩。“我也可以拐弯抹角,如果你希望的话。咱们可以在钱上吞吞吐吐数个回合,我也可以拉着你的手,共同度过悲伤的五个阶段。市场低迷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做。但你看来像是喜欢有话直说的人。要不我重来一遍?或者,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给你开价两百万或者甚至两百二十万,我可以用你这则售房广告来证明另外一间一百九十万的复式公寓很划算。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他说,他觉得愤怒和麻木有点消退了。他喜欢这个女人。她对他的判断完全准确。“那么告诉我,你觉得我能卖多少钱?”

她用拳头撑着下巴,目光迷离地望向远方。“我上次卖那间房子是,呃,八年前?就是在你之前的那一家子。他们把房子卖给你的时候我看过一眼房子——他们用的是另外一个经纪人,就是那种不介意下家是短租公寓中介的房地产经纪。我可不会干这种事,这你清楚。不过房子售出时我看过。你后来对它有什么大的改动吗?”

他蠕动了一下。“没有,但我记得房产经纪人好像动过。我买的时候已经配好了家具,而且都是档次不错的东西。”

她浮夸地翻了个白眼。“不可能是什么高档玩意儿。哪怕是城里最好的样板间过来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只要是批量的,就好不到哪去。至多不难看就不错了。”她抬起头,朝右边看了看,又低下头。“我在算,既然他们动过房子,应该打多少折扣。我想,嗯……一百八十万吧。我估计我能开到这个价。”

“可我的房贷只还了二十万。”他说。

她那会说话的棕色眼睛对着落地窗外的待售牌子眨了眨。“那又怎样?你基本能不亏不赚,或者可能要赔一点。对吧?”

他点点头。他本来可没打算赔一点。可等他付完所有手续费和税——“我大概要亏百分之一或百分之二。”

“你有这么多吗?”

他不喜欢谈钱。丽娅的一个优点就是她从来不真的谈钱——当然会说到用钱做了什么,但从来不谈钱本身。“理论上有,是的。”他说。

“好,理论上的钱也是钱。那你这么想:你买了个房子,下东区的优质房,比纽约公寓平均面积大五倍。你在里面住了多久?”

“八个月。”

“快一年。你花了房子市价的百分之一。房租可是这个价钱的十一倍。你赚了——”她在做心算,“大概百分之八十三。”

他还是一脸悲惨表情。

“怎么了?”她说,“干吗对我拉着个脸?你不是希望我实话实说么?”

“只是——”他放低声音,尽量不让语气中出现自怨自艾,“呃,我本来希望卖了房能赚点。”

“为什么?”她轻声问。

“你懂的,升值嘛。财产升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