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勒斯的先知(第12/13页)

“见鬼的怎么回事?”詹姆斯打开了灯,世界突然间跃进了眼睑,就如闪光灯下的定格——暗杀者是个印尼人,犹如热源般散发着奇异的静默。他随身携带着结局,那是一柄长刀中蕴藏的虚无。这场景赤裸裸地宣示着凌辱。而那个该死的可怕的凌辱者站在那里,曲着膝盖,一只手握着闪亮的刀刃——镜面般的金属上淌着血。这时候保罗才感觉到疼痛。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砍中了。

那个印尼人的动作很快。他的动作太快了,快过了保罗的双眼能跟上的速度。他闪念间就掠过大段距离,穿过房间到了詹姆斯身边,后者被刀子切开时只来得及畏缩了一下。如此专业,詹姆斯的双眼惊讶地瞪大了。保罗冲上去,利用他仅有的一切——体形、力量、冲力。他像一个橄榄球中后卫一样撞上暗杀者,狠狠抱住他,将他撞到了墙上。保罗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然折断了,一根小枝,一根树权,它在印尼人的胸腔里。他们滚落在地,两人分开了。暗杀者的双手做了个动作。刀锋在骨骼上磨了过去,一种新的黑暗,保罗往后缩,感觉到金属从他的眼窝里抽了出去。

他心中没有愤怒,这是最奇怪的事。他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战,却并不愤怒。暗杀者又向他袭来,拯救了保罗的只是他的高大的身材。他抓住对方的手臂,绞扭着,把战斗移到了地板上。他对准印尼人的喉咙全力往下压去,它往内塌陷了三平方英寸,就如被捏扁的铝罐一般。但保罗还是死死压在那里,继续使力,直到那双黑色的眼睛失去光芒。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保罗从那人身上翻下去,瘫倒在地板上。他爬到詹姆斯身前。那里不是一摊血,那是一片血池,床垫已经被浸透了。詹姆斯躺在床上,仍然有意识。

“别把血流在我身上,哥们,”詹姆斯说,“不知道你们美国人的血里都有什么病毒,我可不想跟我女朋友解释这事。”

保罗向这个将死的人微笑,哭泣,把血流到他身上。他用枕头套擦掉詹姆斯胡须上的血,他握着詹姆斯的手,直到他停止呼吸。

***

保罗在一片白光中睁开眼,他眨眨眼。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另一个男人穿着警服站在门边。

“我在哪里?”保罗问。他认不得自己的声音了,它应该属于一个更年长的人,而且那人一定吃了玻璃。

“毛梅雷。”西装男人说。他是个白人,三十多岁,全身上下都写着律师两个字。

“多久?”

“一天。”

保罗碰了碰脸上的绷带。“我的眼睛……”

“我很抱歉。”

保罗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们发现你裸体躺在街上。你的房间里有两个死人。”

“那么现在呢?”

“哦,这取决于你。”穿西装的男人笑着说,“我应某一方的要求来到这里,他们希望静静地结束此事。”

“静静地?”

“是的。”

“玛格利特呢?麦克马斯特先生呢?”

“他们今天早晨乘飞机回澳洲。”

“我不相信你。”

“你相不相信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那些骨头呢?”

“当然是被没收以便妥善保管。印尼人已经关闭考古现场了,那毕竟是他们的洞穴。”

“我在旅店里的DNA样本呢,那些胶囊?”

“它们已经被没收并被摧毁了。”

保罗沉默地坐在那里。

“你怎么倒在街上的?”西装男人问。

“走到那里。”

“你为什么是赤裸的?”

“我想只有那样他们才会让我活下来,只有那样才能证明我身上没有样本。我血流不止,而且我知道他们还会来。”

“你是个聪明的人,卡尔森先生。所以你认为你得让他们取走样本?”

“对。”保罗说。

西装男人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大部分。”保罗说。

***

在去机场的路上,保罗让司机在路边停车。他付了车费,爬下车来。他搭了一辆公车去孟加拉,又从那里拦了一辆的士去雷亚。

他在雷亚上了一辆公车,当它在路上颠簸摇摆时,保罗突然嚷道:“停车!”

司机猛踩了刹车。“抱歉,”保罗说,“我忘了东西。”他爬下公车,又走回镇上。没有汽车跟着他。

进城后,他沿着一条小巷往下走,找到了它,那个种着古怪粉色植物的花盆。他开始挖盆底下的土。

一个老女人朝他嚷嚷着什么。他抽出钱来。“我要买这株植物,”他说,“我热爱鲜花。”她也许不懂得英语,但她认得钱。

保罗胳膊下夹着那盆植物往前走。詹姆斯有些话说对了,有些话错了。没有一百个亚当,没有,只有两个。所有的澳洲土著造物就像一个平行世界。你能通过上帝的造物认识上帝,可是上帝为什么要创造两个亚当?这正是保罗疑惑的,而答案是一个上帝不会创造两个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