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时空旅行的马龙定律(第11/15页)

“嗯,确实说不通。”

“所以,我……”她看着我,缓缓地说,“打算亲眼去看一看,要把这个疑问理清。”

我皱起眉头:“再回到那个时刻?再对时空来一次过度干涉?”

“不,这次我只去看看,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那么,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书剑,还有大马,‘再次’一步步走向死亡?”

我们相对苦笑,感受着深沉的宿命的悲凉。阿楚的回答很平静,但平静中多少有无奈:“即使我采取行动也是徒劳啊,那肯定又是一次过度干涉,只会导致又一次时空坍塌,不但救不出杨先生,还会把我再赔进去。所以,我只能狠下心,做一个旁观者。”她坚决地说,“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去看一看,看一看我才心安。”

这时我猜到了她的来意:“你……想要我和你一块儿去?”

阿楚恳切地说:“这正是我的盼望啊。我非常相信丁姐超人的直觉,你跟着去,我会觉得心理上有强大依靠,关键时刻我可以指望你的睿智。当然,我知道这对你又是一次折磨,我们得把已经沉淀的悲伤再搅起来,重新品尝一番——而且事先知道结局无法改变。”

我不愿去,我不想与这种“邪恶发明”有任何牵扯,更不想把已经沉淀的悲伤再搅起来品尝。但阿楚真诚的目光让我无法拒绝——其实我无法拒绝的真正原因是:有两个与我心心相印的男人被禁锢在时空监狱中,我纵然不能救他们,也想去探视一次。也许对阿楚来说,这也是她的真实目的?……我长叹一声:

“好的,我去。两人去品尝痛苦,至少每人可以少分担一些。”

“那好,现在就跟我起飞吧,试验就定在今晚。还有——衷心地谢谢丁姐。”

时间坐标:一号时间舱抵达之前半小时。

空间坐标:我的母校,音乐广场附近的一个树丛后。

我们乘坐的二号时间舱悄悄现身,我和阿楚没有出舱,这一次旅行根本没安排出舱。我们通过望远镜和高精度拾音器,悄悄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大马已经在那儿了,烛光之心刚开始摆放,他正在唱《跑马溜溜的山上》,这是第一首情歌,时间还早着呢。再看物理实验楼,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楼道内窜动,很快,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六楼窗口探出身,抓住墙外的铁梯向上攀登。这是28年前的我,她青春跃动的身影让年近半百的我暗暗心痛。那个少不更事的丁洁正在拉开悲剧的大幕,而她却浑然不知,反倒满怀对爱情的幸福憧憬。

时间舱里的我和阿楚苦涩地看看她,再苦涩地交换目光。当然,按照事前的约定,我们不会去阻拦她。

她攀上了七楼的楼顶,身影消失在女儿墙后。由于这道墙的阻挡,我们无法再看到和听到她,以下的情景只能由想象来填补了——不,不是想象,而是真切的回忆,那些场景在我的记忆里栩栩如生:楼顶中央平躺着的浪里白条;他被撞见裸体时的尴尬;他狠下心拒绝“丁洁小妹”的求爱;他对小妹坦率的责备;他对时间机器的自信和憧憬……旁边的阿楚悄悄地拉拉我,是书剑乘坐的一号时间舱现身了。它停在离我们不远的另一个树丛里。书剑跳出时间舱,没有去音乐广场,而是立即赶往物理实验楼(这正符合我此前的猜想)。他上了六楼,通过那道铁梯翻到七楼楼顶。在那儿,他肯定向两位年轻人讲述了即将发生的悲剧。片刻之后,三个人匆匆翻过铁梯,急速下楼。望远镜镜筒里,年轻的丁洁焦灼如狂,赤着脚在前边飞奔。音乐广场这边,大马刚刚唱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这是第20首情歌,时间还早着呢。当女神提前降临时,大马,还有上千名围观者都睖睁了片刻,然后是一片欢呼。但丁洁的神情表现却与周围非常不协调,她推开大马的拥抱,对他强行搜身,搜出一块保险刀片。她举着刀片怒视大马,忽然抱住他放声大哭!大马被弄得神魂颠倒,既惊喜,又尴尬,但更多的是幸福。那两位杨书剑也都赶到了,年轻的那位走上前去,把号啕大哭的丁洁从大马怀中拉出来,搂到怀里轻声劝慰着。

这些场面,在上一次试验中只是我的想象,这次我用目睹证实了。我和阿楚把镜筒从三个年轻人身上移开,对准那位时间旅行者。这次时间返回的失败,起因于他临时改变试验预案,把在场的三个人都拉回到“现在”,结果导致时空的坍塌。但他怎么可能作出这样愚蠢鲁莽的决定?我俩今天要找出原因。现在,时间旅行者救下了大马,当那三位朋友在幸福中痛哭时,他悄悄向人群外后退,回到他的时间舱里。他准备离开这里了——这正是试验预案中的原定安排。正在这时,广场周围忽然有了变化,整个空间,包括近千名围观者,都被柔和的蓝光笼罩,景物和众人变得虚浮,变得半透明,并且微微抖动着。这个异变是原试验预案中没有估计到的,但作为几次试验的目击者,我们对这个景象已经非常熟悉了。这表明该区域的时空开始量子化,向另一个时空过渡——不,不是正常的过渡!蓝光慢慢增强,抖动也在加剧,空间中的一切开始缓慢的膨胀。它要发生坍塌!一定是这次过度干涉引起的!而在场的人,包括几位主角,也包括近千名围观者,都将在这片蓝光的膨胀与收缩中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