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凶杀?(第17/21页)

“哪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说这话时她是居高临下的,但仔细想想,这话确也适用于自家。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

今天仝宁交代她招待许剑,让她的心绪一下子变坏了。这么多年来,仝宁已经和他手下的金童断了来往,现在怎么又接上头了?仝宁说与工作有关,那为什么不到局里,非要在家里招待?但尽管心情很坏,她还是照丈夫吩咐,准备了饭菜。

她打开防盗门,把许剑让进屋。屋里是楼中楼错层结构,面积很大,有300平米左右,装饰也相当豪华。迎面一个精致的巨型鱼缸,养着几条硕大的金龙鱼。墙角的一株南方铁杉绿意浓郁,树稍顶着天花板。许剑称赞着:

“郑姐你家里真漂亮。女儿呢,上学还没回来?”

郑姐客气地让坐,斟上热茶,说:“女儿在省一中,只有假期才能回家。”

“哪可是全省有名的重点高中啊。郑姐你好福气。”

“我那个女儿比较争气。你呢,是儿子还是丫头?几岁啦?”

“儿子。今年上初一。”

“学习挺好吧。”

“马马虎虎。那小子和我是一个秉性,得过且过,不上不下,学习不耽误玩。”

“我半年前见过宋晴,小晴还是那样靓,不亚于当校花时的漂亮。”

“她哪比得上郑姐你唷。”这句话是拍女人的马屁,也是真心话。两个女人都漂亮,但宋晴是平民化的,而当过演员、又用名牌服装包装起来的郑姐是贵妇式的美,两人不可同日而语的。“你俩是前后两届的校花,但她那朵花插到牛粪上,你这朵花被供到水晶瓶里了。”

这个自贬的比喻让郑孟丽抿嘴一笑,随即眼里掠过一丝阴云。水晶瓶——这个比喻其实暗合了她的处境。她丈夫就像躲在水晶瓶里:冷冰冰、硬帮帮、可望而不可触。婚后,就是仝宁到省城治病之后,两人有过一段相对满意的性生活,郑孟丽也很快怀孕生子,安心适意地当上家庭主妇。但自此之后,仝宁就变成了中性人,非常难以近身。他的行为方式倒是很符合上帝的节约型设计一一让动物只在繁殖期有性欲。可郑孟丽不是动物,是女人,女人时刻渴望男人的爱抚。但对郑孟丽来说,“男人的爱抚”是过于奢侈的字眼。

只要一想这些,她就无法排除内心的屈辱。有一次郑孟丽随意翻看《西游记》,《西游记》当然不是煽情小说,但其中一个女性角色竟让她哭了一场。就是那个与阉过的狮妖做了三年夫妻的王后,孙悟空让太子问她房事如何时,她哭道:孩儿呀,三年之前情如火,三年之后冷冰冰。枕边切切问根由,他说是年迈体衰意不兴!

没有谁比她更理解王后的悲切。

仝宁也有热情的,但全用在当年的“金童”身上,已经耗尽了。想到这些,她不由变得冷淡,对眼前的许剑产生了敌意,两人的闲谈也变得滞涩。

许剑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晴转多云。经过上次宴会的接触,他对郑姐的乖戾已经有心理准备。他佯做不知,照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量搜来一些话题,以避免冷场。

已经快七点半,仝宁还没有回来,许剑有点耐不住了。搜刮来的话题少油没盐,后来干脆冷场。郑姐不说话,眼睛可没闲着,老是盯着许剑上下打量。她发现40岁的许剑一点不嫌老,神清气爽,风度倜傥,依稀可见当年的“金童”风采。她突兀地问:

“你和仝宁交往最亲密的时候,是在初中吧。”

“对,20几年前。”

“你们那时都是十三四岁?”

你们?许剑看看她,这个“们”字在这儿用得有点突兀。郑姐补充说:“像你、贾小刚、刘风旭、何明国、齐焕生、邱力、剧洪、纪扬,刘作宾。”

许剑暗暗吃惊。郑姐列举的都是当年仝宁麾下的“金童”,一个也没漏。这下子可以肯定了,她确实知道丈夫的怪癖,而且了解很深。不过许剑吃惊的并不是她知道这些,而是她今天为什么无端提起这个由头。一般来说,这是应该为亲者讳的东西,何况都是过眼烟云了。

只有一个解释:嫉妒。做了十几年深宫怨妇的郑姐是把当年这群金童当成情敌了。多年来闻名不见面,今天总算来了一个,让她有了近身肉搏的机会。

嫉妒能让一个女人丧失理智。

许剑内心中颇为感慨。郑姐当年在他们这几届男生中很有人缘的,漂亮,对爱情执着,尤其是她眉峰中老是锁着淡淡的忧郁,追仝宁而得不到的忧郁,这样的忧郁气质特别能打动小男生的心。但今天的见面再次令他失望,她远非男生心目中“那个”郑孟丽,简直已经神经质了。

时间真是法力高强的巫师啊。

不管怎样,他还得装糊涂。“是啊,我、贾小刚当年都是十三四岁。你说的其它人我不认识,他们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