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松石岭(第5/6页)

老旦正斜着身子支在床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窗外的雨发呆。女人的新打扮让他眼前一亮,慌忙拎了拎出溜下去的裤衩。女人递来一个淡淡的微笑,酥倒了他半个身子。

“伤口还肿么?”女人把擦拭伤口的干布拿出来放到一边,洗了洗手准备干活。

“阿凤,俺没事了,你不用再费心料理了,俺自己可以收拾自己,肿点没啥稀奇!”老旦虚头八脑的应承着。

“这天儿不爽快,口子容易烂,你可别拿手去挠啊!”阿凤一边查看他的伤口一边说道。

“俺在武汉负伤,身上肿得多了十几斤肉,绑得象个粽子,不也活过来了?俺命大着呢!”

“命大不能一辈子,再说这里不比医院,什么药都没有!你看见那大黑蚊子了么?要被它多叮几下肉都会烂,你肯定受不了的!”

阿凤满意地看到,老旦上半身的伤口都快好了,结的痂也开始收边,露出白嫩的新肉。他腰上的窟窿也凹了进去,虽然有脓但是已经合了口。只唯独右腿这个令她每次都脸红的口子仍然肿胀,窟窿不大却难伺候,撅乎乎的象个小嘴,仿佛不愿意愈合似的。她哪里知道老旦每天做梦的时候经常挠来挠去,长好的又被他抓烂,只觉得这个烂腿的男人对她有些那个,那地方动不动就昂然挺立,触目惊心!这还是在养伤,要在平素岂不是要捅破了裤衩?虽然觉得害臊,可不知打几时起,她突然对照顾他那个特别的伤口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激动,一时竟希望那伤口不要愈合得那么快。

阿凤自打见到老旦对他便有些起眼,此人虽然浑身受伤又昏迷不醒,可仍然看得出身材魁梧,身板儿硬朗,立起来必定是条汉子。他生就一副方阔脸孔,浓眉大眼谈不上,却也比自己的男人长得开朗多了。他硬梆梆下冲的鼻梁和憨中带倔的嘴角,配上他满脸黝黑的皮肤,让几个月前丧了男人的阿凤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和莫名的悸动。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比划,两条臂膀的腱子肉紧绷绷的,一动就呼呼带风,那一双大手更满是褐黄的老茧,仿佛一把就能打碎一摞砖头。最让阿凤另眼相看的是这男人对自家老婆的惦记,听着他在梦里的念叨,阿凤竟有两次激动得去轻抚他的额头了。

“阿凤,这些天生受你了!”老旦自感这句话比较得体。“咱们脏兮兮的,战士们都很感激妹子们,咱们很过意不去哩!”

“这算什么?你们在这里,我们心里可踏实了。原先我们每天哭丧个脸,哪也不敢去,什么吃的都逮不着,总要挨些饿。能遇上你们,也是我们的造化啊!”阿凤在老旦的伤口上糊上了自己熬制的草根子药,用手轻轻地划着边,再擦去流下来的药糊。

“你有娃么,阿凤?”老旦身体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忙转移注意力地问道,可话一出口便立刻意识到问得不妥。

“有两个,大的去年突然得了病,抱到十几里地的老郎中那里,只一刻就断了气……小的本来这次背进山来的,鬼子在后面追,我们拼命跑……”阿凤身体熟悉的感觉也来了,可一听到他提及伤心事,一时竟顿住了。

老旦顿时不知所措,可又急切地想知道她另一个娃子的下落,忍不住又问道:

“那么……小娃子呢?”

“……路上俺只觉得身上好象中了一枪,当时只顾拼命逃命没敢停下来细看,好容易歇口气,放下来孩子,摸着子弹就钉在我的背上,一看孩子竟已经死了……”阿凤两手绞在一起,头含在胸口上,痛苦的回忆让她浑身抽搐!老旦骤然间看见了她的眼泪。

“子弹正穿过孩子的身子,他连个气儿都没出就死了……他还替我挡了子弹啊……为什么不是我替他挡呀……啊啊……”

女人猛地嚎哭了起来。老旦的心也跟着猛地栽了个跟头。这个苦命的女人,男人死了,孩子也死了,亲人都死了,以后可怎么往下活?自己毕竟还有女人孩子可以挂念,毕竟还有个盼头和希图的景,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痛恨自己为啥哪只驴叫牵哪头,把个俊俏的女人惹得哇哇大哭,也弄得自己心里怯怯的,别让弟兄们以为自己在欺负她哩!

女人已经哭得花枝乱颤不可收拾。老旦笨拙地去捉她的手,她只抽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她的小手冰凉,却满是滚烫的泪水。

老旦把阿凤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温热的手心,一时心乱如麻。他非常想用言语来安慰这个女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再说什么笨蹩话让她更加痛不欲生。他更想把阿凤抱过来,捧着她哭红的脸蛋嘬上几口,如果可以让她少一点心痛,哪怕这妹子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也是心甘的。他伸手去擦女人脸上的泪水,阿凤避开了,脱开双手去推老旦的身子。头脑发胀的老旦再不犹豫,猛地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阿凤的胸前。阿凤大惊,却不敢叫,只用手死掐老旦的头。她的褡裢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湿透,一双奶子被紧紧地压在这个汉子满是伤痕的头上。她心头乱跳,呼吸起伏。挣扎之间,她突然感到胸前一阵热烫,低头一看,男人正泪如泉涌,打湿在她的胸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