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10/12页)

迷龙:“太小了。我哪儿进得去?”

死啦死啦:“别胡扯,都一样。”

迷龙:“哪一样了?你量好了再告诉我……”

死啦死啦不说话了,把绳子交到迷龙手上,他拔出枪。

迷龙:“得得得。”他开始自己给自己打结:“回去的告我儿子别当兵。没理讲的。”

绳子事先处理过的,一根长绳上带着几十个结口,我们也开始给自己打着结,但我们的心思并不在绳头上,我们看着迷龙又一次整理了他的装备,把刺刀叼在嘴上。长枪斜背了。短枪插在后腰,然后猫腰钻了进去。于是我们只看得见他的屁股了。他的屁股在洞口很是拱动了一会,尽管听天由命地没再说什么,但就那个硕大的屁股我们亦能看出他的犹豫和愤怒。

死啦死啦:“绳子一拉直,下一个就上。”

每个绳结中间隔着也就是八米的距离,随着迷龙在里边的拱动很快就拉直了,第二个人开始上,第二个是丧门星,第三个是不辣,然后是蛇屁股,我是第五个,死啦死啦和狗肉在我的后边,他后边的豆饼是最难为的,我们早已验证过他不可能背负着那么多的负荷钻过油桶,所以他最后的方式是将携行架绑在身后拖行——他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分量。

我们每个人进入的方式都大同小异,很快就轮到了我。我瞧着蛇屁股屁股后的菜刀在黑暗中消失,然后我的钢盔被人拍打了一下。

我:“知道啦。知道。”

我叹着气,趴下,钻进甬道。黑暗来临了,但那早已经不是我最害怕的部分。

声音和气味都出不去,便在这黑暗里回荡:刀刺入肉的声音、把枪口顶在身体上开枪的闷响、被掩住了嘴的呻吟、甚至是动脉被切开血流的奔放声都惊晰可闻,它们和这甬道里本来就有的恶臭味、和忽然弥漫开来的血腥味混杂成一个难以言喻的世界。

当身后的微光也彻底消失时,我终于习惯了这样的黑暗。蛇屁股的脚蹬在我的脸上,连蹬几脚,让我没法不想成一个人垂死的抽搐。

我:“屁股?你没事吧?”

没回答,我听见那家伙使出了吃奶之力的哼唧声。我把叼在嘴里的刺刀拿到了手上。

蛇屁股:“没事……没事。正家铲!你老母!”

如果不是在这么个环境,我一定要急得跳起来了:“什么事?”

蛇屁股:“没事。你自己慢慢瞧来细细看。”

我听见他吁气的声音,然后便加速地爬走了,我现在遇到他撞见的问题了,一双脚顶在我脸上,那却不是蛇屁股的脚。而是一双日式皮鞋,一具日军的尸体,我怀疑是不是我前边的王八蛋每人都捅过他几刀,以至血喷得这个狭小的圆形空间里到处都是,他已经不具危险了,除了我必须得从他身上挤过去——那表示我得脸对脸眼对眼地和他贴在一起,前边几个人就是这么做的。

我爬在他身上呕吐起来,死啦死啦用他的枪在后边捅我。

死啦死啦:“怎么啦?”

我:“死人,前边的管下刀子不管收场……”

枪管子更粗暴地捅过来,如果我转得过身来一定就喊回去。

死啦死啦:“弄走。这是看出口的。附近一定有出口。”

我:“卡住啦!”

死啦死啦:“弄走弄走。你动动手,活的要被死的恶心死吗?……求你别吐啦。我也快吐啦。”

我开始做这种努力,抱着那具能让人发疯的尸体一起在管道里挪行。真该庆幸这一片漆黑,只要还有一点可以让我看见的微光,我一定已经疯了。

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出口,那是个上行的开口,同样用汽油桶搭成。我拥抱着那具尸体挤了出来。即使是抱小醉也从未抱得这般紧过,死啦死啦在下边帮着我,但怀里那双死鱼般的眼睛仍让我第一眼就想大叫起来,我转开头,把他的帽子下拉得遮住了半张脸,才有勇气把下边的活继续干完。

雾气茫茫,我不知道透过那片浑沌的雾气之后有多少个枪口,但是外边的空气真是清新。

死啦死啦在我还没来得及吸进第二口空气时便开始猛拽绳索:“下来!下来!”

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呆在上边便意味其他人全体等待,我又钻回我的老鼠洞。

一切顺利。四个把守甬道的日军成了尸体,漆黑中永远便宜那些下死手的。我们没有损失,只是在剩下的日子里,我们中的很多人完全丧失了嗅觉。

一个死去的日军被从甬道口推了出来,然后是血糊糊的迷龙。周围很静,迷龙靠在壕壁上喘息,丧门星比较敬业地把那具尸体拖开,好方便后来的人出入。

我们出现于半山石之下的战壕,这一段无人防守,真正要命的工事在半山石之后。死啦死啦曾借此狠狠地收拾了沙盘上的虞师。这一段必须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