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0/12页)

李梦很认真地看着老马:“打他来这最早过不安稳的是谁?”

老马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过不安稳?”

薛林、老魏两个刚喊掉了火气,一边捂着嘴偷乐,老马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马忽然叹了口气:“你们就是想我下个命令,让他把那路停下来,对不对?”

几个人不说话,不说是也不说不,但确有一种期待。

老马摇摇头:“我不会下这命令,知道为什么吗?”他单对着李梦说,“许三多不聪明,可不是个混蛋,你聪明,总能让多数跟你站一边,总能让大家的矛头指着你想对准的人,可是多少……有点混蛋。”

这就是总结,李梦再笑不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马嘘口气想走开。

李梦在他身后冷冷地说:“好了,他已经成功地让咱们咬起来了。”他语气冰冷,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老马站住了,他能忍受一切但不能习惯这种冰寒彻骨,他几乎要打个寒噤。老马看着窗外,那个小小的人影还在忙碌,这屋里的世界似乎伤不到他,这屋里的世界似乎就根本与他无关。老马看起来很疲劳也很悲伤。

几个兵稀里哗啦地在伙房里吃饭,前天蒸的馒头,像粥一样的面条,伙食并不差,但因为这地方不大有军纪约束,五班吃饭看起来十足是单身汉们的凑合。

许三多对老马说:“报告班长,我明天请一天假,路先停一天,好吗?”

一时所有的吸溜声和咀嚼声都停了下来,这份安静把许三多也吓了一跳:“嗯,那就算了。”老马忙着擦嘴:“别算了,为什么算了?”

许三多:“我想在路边种点花。我想去店里买点花子,我来这快半年了,还没去团部看过,我想上团部看看,我还想看看我老乡……”

老马:“应该应该!太应该了!合理要求!一天假不够?要不我给你两天?这路可远,你自个会走吗?”

“我记路特厉害。”他很疑惑,他不知道老马何以这么热情,而李梦们又何以那样关心。

老马就着许三多眼神看去,李梦几个正捅咕着无声地大笑。

李梦开心地说:“我们觉得许三多同志这种愚公移山的精神是可敬的,但确实应该看看山那边是啥样再做这份苦力。”

老马没理李梦,他转向许三多:“你一定要上团部看看,看看真正的部队是什么样的,你得开开眼。”

李梦做出很纳闷的样子:“这不和我说的一回事吗?”于是他语重心长地揉着许三多的肩膀,“许三多同志,你就好好地去吧。”

当许三多仰望路边一队静止但未熄火的坦克炮塔上的军人们时,他正坐在一个牧民拉羊的拖拉机上。

那些兵倨傲的眼神从他头上扫过,他们不愿意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和拖拉机斗里的几只羊待在一起,如此的灰头土脸,全无军威。

许三多看看坦克,又看看身边簇拥的几只羊。自卑从他离开五班封闭的小天地开始,就又找上了他。

许三多下车,拖拉机开走,他看看门上的八一军徽和几个雕塑般的士兵,威严得让他发毛,第一感觉是这地方绝不会姑息他的渺小,于是很没底气地往里挪。

一只手理所当然地将他拦住。

哨兵仍然是目视着前方,但手却伸在许三多身前:“证件。”

许三多越发没了底气:“我是这个、这个三五三团的。”

哨兵的手指向另一个方向:“登记。”

于是打算去登记,一队步战车打靶归来正进营门,引擎声和口令声顿时响彻了营门,许三多回头看着,这些战车、车上的士兵,跟五班那份半死不活比起来绝对是两回事。车上忽然一个大喊大叫的声音:“许三多!是不是许三多?”

许三多惊讶到张了嘴,一个让油彩抹得看不清脸的人从车顶上探出半个全副武装的身子,跃了下来,真个是龙精虎猛。许三多吓得连退了三步,他想逃跑。

那位一把抓住了他,狠砸一拳:“是我呀!我是成才呀!”

车上的一个排长已经开始不满意:“成才归队!”

成才兴高采烈地回头嚷嚷:“我老乡!是我老乡!他拍拍许三多,我先归队,你等我,你就在旗杆下等我!”

他又跃上了车,车驶进去了。许三多忘了登记这码子事,怔怔跟在后边,于是哨兵的手又伸在身前:“登记。”

还得登记。

旗杆下,许三多老老实实地在那站着。如果说以前一直没有见过一个像样的军营,那他现在见到了,一队士兵全副披挂着在跑步,一队士兵在练习拆卸车载大口径重机枪,几个坦克手在比画挺举105炮弹。武器与人很和谐地交融一处,那就和新兵连、五班都是两码子事,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