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9/68页)

“你说得恰到好处:不择手段。眼下国王少不更事,由吉斯家左右。要打击异教,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良机。听着,我明白你的心情: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不愿看到有人被活活烧死。你跟我提过西尔维,听上去她再正常不过。或许有些轻佻吧。”他又浅笑几声,随即又严肃地说,“总体看来,可怜的西尔维不过是被心术不正的父母蛊惑,才误入异教。而这正是新教徒的可恶之处,他们要劝他人改变信仰,置他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您的意思是,我娶了西尔维再背叛她,并不算作恶。”

“恰恰相反。这是主的意愿,为此你在天国会得到嘉奖,相信我的话。”

皮埃尔心里踏实了。“谢谢您。”

穆瓦诺神父答道:“主保佑你,我的孩子。”

九月的最后一个礼拜日,西尔维嫁给了皮埃尔。

天主教婚礼是周六在堂区教堂举行的,不过在西尔维眼中并不作数:法律规定如此,不得不走个过场。周六晚上,两人各自回家。礼拜天,两人在新教徒的教堂林间狩猎小屋结为夫妇。

时值夏末秋初,天气宜人,虽然阴沉沉的,却并不潮热。西尔维穿着淡鸽子灰色的礼服,皮埃尔说这颜色衬得她容光焕发,双目熠熠生辉。皮埃尔则穿着迪伯夫裁制的新外套,英俊得不像话。婚礼由贝尔纳牧师主持,尼姆侯爵做证婚人。西尔维念誓词的时候心中一片澄澈,好像生命终于开始了。

礼成之后,新人请到场的所有宾客回书店庆祝,楼下的店面和楼上的寓所挤满了人。西尔维和母亲一整个礼拜都在准备招待客人的点心:番红花浓汤、姜丝猪肉馅饼、奶酪洋葱挞、奶油酥饼、炸苹果馅饼、温柏果冻。西尔维的父亲一反常态地和气,不断替客人往平底酒杯里斟酒,还端上一盘盘的点心。大家站着吃喜宴,坐下的除了一对新人就是侯爵夫妇,他们有落座的特权。

西尔维察觉皮埃尔微微有些紧张,这可不寻常。越是人多的重要场合,皮埃尔越如鱼得水,对男人的谈话洗耳恭听,对女人殷勤有加,见到小宝宝总夸漂亮,不论是否属实。可今天他仿佛坐立不安。他两次走到窗前查看;教堂钟声响起的时候,他竟一个惊跳。西尔维猜他忧心是因为新教徒聚在城中心,于是安慰说:“放心吧,这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喜宴。谁也不知道咱们是新教徒。”

“可不是。”他挤出一个笑。

西尔维想的却是洞房的事。她迫不及待,同时也有点紧张。母亲告诉她:“失去童贞倒不怎么疼,而且不过是眨眼的事儿。有的姑娘几乎没什么感觉。要是没有见红也不用担心,并不是人人都会的。”

西尔维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她满心期待和皮埃尔肌肤相亲,吻个够、抚摸个够,不必再矜持。她忐忑不安,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讨皮埃尔喜欢。她总觉得配不上他。雕像中的女子胸脯总是一般大小,可自己的却不是。还有,画中的裸身女子私处毫不显眼,有些只画着淡淡的绒毛,可自己阴户饱满,耻毛浓密。他第一次见到自己一丝不挂,会有什么反应?这些心事,她羞于向母亲吐露。

西尔维突发奇想:倒可以去问路易丝侯爵夫人。她只比自己年长三岁,而且胸脯丰满。可又一想,路易丝总爱端架子——刚想到这儿,思绪就被打断了。她听见楼下书店里有人高声说话,接着什么人尖叫起来。皮埃尔又走到窗前,这倒奇怪,声音无疑是屋里传来的。她听见玻璃哗啦碎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听动静像是打起来了。莫非是有人喝醉了?他们居然在自己的大好日子闹事?

侯爵夫妇一脸慌张,皮埃尔脸色煞白。他背对着窗户,透过敞开的门盯着缓台和楼梯。西尔维跑到楼梯前,隔着后窗一望,看见一些客人正往后院跑。她一低头,见到一个陌生男人上楼来了。只见他穿了件无袖的紧身皮衣,手里还提着棍子。她惊觉,这比客人喝醉打闹糟糕百倍,是突击搜查。她本来还满心气愤,此刻全化作恐惧。见到那恶棍上楼来,她慌了神,急忙跑回餐厅。

那男人也跟进来了。他个子不高,却孔武有力,一只耳朵残缺了大半,一脸凶神恶煞。五十五岁的贝尔纳牧师手无缚鸡之力,却勇敢地拦在他面前问:“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本人是加斯东·勒潘,吉斯家族护卫队队长,而你是个亵渎天主的异教分子。”他扬起棍子就打,贝尔纳一闪身,棍子落在肩膀上,他跌倒在地。

勒潘扫视一众宾客,他们都退到墙边,似乎想穿墙而逃。他问:“还有谁有问题要问?”没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