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68/68页)

罗洛这一回头露出破绽,内德下手又快又狠,沉甸甸的剑又刺又砍,旋转缠绕,烛光之下,只见寒光闪闪。罗洛左支右绌,不住退让,突然觉得右脚底下一滑——尽管慌乱,他却冷静地想到是踩到了圣髑盒散落的珠宝。他仰面跌倒,剑也从手中滑落。他双臂张开,全身毫无防护,知道就要一命呜呼。

他怎么也想不到,内德竟然迈了过去。

罗洛一骨碌爬起来,回头一看,见到内德对准了伯爵,下手更加狠辣;郡长立在一旁,擦拭眼里的血。斯威森向后退避,却撞到了石柱。内德挥剑一击,打掉了伯爵握在左手的剑,眨眼间,剑尖就对准了伯爵的咽喉。

郡长大喊:“把他拿下!”

剑尖刺破了斯威森的喉咙,血汩汩流下;内德松了力道,剑却久久没有挪开,斯威森可谓命悬一线。只听内德开口说:“叫你的人放下武器。”

斯威森大喊:“投降!投降!”

打斗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铿锵之声,铁器纷纷掉在石头地面上。罗洛环顾四周,瞧见父亲屈膝下跪,双手捂在脑后,一头血污。

罗洛瞧见内德紧盯着斯威森。只听他说:“谨以女王之名,以亵渎神明、亵渎圣物以及谋杀罪将你逮捕。”

罗洛一跃而起。“我们没有亵渎神明!”

“没有?”内德镇定自若,叫罗洛暗暗诧异。“你们闯进教堂,剑不收在鞘中,伤害候任主教、谋杀掘墓人,还致使圣物跌落在地。”

“那你们呢?”

“郡长率下属前来保护教士及圣物。真是万幸。”

罗洛大惑不解。怎么会一败涂地?

只听内德说:“奥斯蒙德,把他们绑起来,押回会馆,关进大牢。”

奥斯蒙德敏捷地拿出一捆粗绳。

内德接着说:“再派人去请大夫,嘱咐他先医治卢克主任牧师。”

罗洛双手被缚在背后,定睛瞧着内德,见他露出狂喜的神色。罗洛脑海里千头万绪,猜测种种原因。是郡长收到风声,知道了斯威森的打算?是胆小怕事的卢克放心不下,所以把他们找来?那些清教徒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三思后决定不来闹事?这场祸事是不是内德·威拉德一手造成的?

罗洛想不出个所以然。

斯威森伯爵被判处死刑,他的死是我一手造成。那时候我哪里知道,他只是第一个。

罗洛、巴特和雷金纳德爵士免于一死,只被重重罚了一笔,但不可不杀一儆百,而伯爵毕竟在教堂里杀了人。他是咎由自取,不过真正的理由是他胆敢违抗伊丽莎白女王之命。女王要借此警示英格兰百姓,唯有女王有权决定主教人选,无论何人干涉君权,都只有死路一条。尽管处死伯爵一事骇人听闻,女王必须借此以儆效尤。

我叫法官体会女王之意。

行刑时,大家聚在王桥主教座堂前;罗洛狠狠瞪着我。我知道他怀疑中了圈套,不过我想他这辈子也想不明白。

雷金纳德爵士也到了。他脑袋上留了一道长长的伤疤,后来一直秃着。这一剑伤及脑部,他此后总有些糊涂。我知道罗洛把这件事算在我头上,一直怀恨在心。

巴特和玛格丽也在场。

巴特泪流不止。斯威森罪大恶极,但毕竟是他父亲。

玛格丽仿佛重见天日的犯人,不再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又像从前一般,精心打扮,虽然穿的是肃穆的丧服,黑帽子上插着黑翎,也还是一副俏皮相。叫她生不如死的恶人要下地狱了,并且是罪有应得。她从此不必受他折磨。

斯威森被押出会馆。我深知,最叫他颜面扫地的就是沿着主街走上广场,被他视为微不足道的众人讥笑嘲弄。他被当众斩首——这样死得痛快,贵族才有资格享受。我想他该为之庆幸吧。

正义得以伸张。斯威森杀人强奸,死不足惜,可我依然觉得良心有愧。是我把他引到陷阱里;乔治·考克斯无辜惨死,也是因我而起。此事本该交由法律处置,如若不公,就该听凭上帝之意,是我自不量力。

我甘愿为这份罪孽在地狱忍受煎熬,不过倘若叫我从头来过,我依然会做这个选择,只为让玛格丽脱离苦难。我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让她终日痛不欲生。我过得如何在其次,要紧的是她过得幸福。

走过漫长的一生,我渐渐明白,这就是爱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