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37/68页)

盘问之后,龙萨说:“必须开箱验货。”

“那好吧。”西尔维竭力装出不在意的口气,好像虽不情愿但也无所谓。她一颗心怦怦直跳,轻轻晃了晃钱袋子,暗示对方通融,但龙萨好像没注意。可能他拿好处只挑认识的人。西尔维束手无策:该怎么救下这批货——还有这条命。

龙萨站起身,跟她出了账房。西尔维觉得浑身哆嗦,步子踉跄,但龙萨好像没瞧出她心虚。龙萨叫来之前盘查西尔维的那个小吏,三人一同来到码头船边。

西尔维瞧见母亲竟然到了,不禁吃了一惊。母亲雇了个推四轮大车的脚夫,预备把箱子运到城墙街的仓库。西尔维跟母亲说了状况,伊莎贝拉也慌了神。

龙萨跟小吏上了船,挑了一只箱子,吩咐抬上岸检查。脚夫把箱子抬到码头边上。箱子是轻木造的,用钉子钉死,一侧印着意大利语“法布里亚诺造纸”。

西尔维看他们大费周章,猜想必然要搜个底朝天了。箱子里装了四十本法语日内瓦《圣经》,页边还有大逆不道的新教注解。

脚夫用撬棍撬开箱子,露出几捆白纸。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吕克·莫里亚克到了。

“龙萨,我的朋友,我到处找您呢。”他语气轻快。只见他拎着一只酒瓶子。“赫雷斯刚运来一批酒,我寻思得让您尝一尝,好保证——货真价实,是吧。”吕克挤了挤眼睛。

西尔维一眨不眨地盯着箱子。那几令白纸底下就是能治罪的圣经。

龙萨热情地跟吕克握了握手,接过瓶子,又介绍身边的小吏。“我们正在检查那个人的货物。”他一指西尔维。

吕克一瞧西尔维,假装惊道:“哟,小姐,你回来了?龙萨,她没事儿,我认得——在左岸卖纸墨文具的。”

“真的?”

“嗯,可不是,我给她作保。有这么回事,老伙计,波罗的海刚刚运来一批皮草,其中有一件金狼皮,特别适合嫂夫人。嫂子那秀发衬着皮毛领子,准绝了。要是您喜欢,船长就孝敬给您——请您多多担待,您准明白的。走吧,我带您去瞧瞧。”

“有劳。”龙萨迫不及待。他转身吩咐小吏:“给她签字放行。”说罢就和吕克勾肩搭背地走了。

西尔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险些虚脱。

她缴了关税,对方按“墨”类要了一个金埃居,明显是敲竹杠,但西尔维一语不发地交了,对方满意而去。

脚夫开始卸货装车。

1561年初,内德·威拉德第一次为伊丽莎白女王肩负出使任务,责任之重令他惶恐。他铆足了劲,绝不有负所托。

内德来到威廉·塞西尔爵士在斯特兰德街的新居,听他交代任务。塞西尔坐在里间的凸窗旁,窗外看得见科芬园的田野。“我们希望玛丽·斯图亚特留在法国。要是她回苏格兰执政,那就麻烦了。那边的宗教情势微妙,要是有一个坚定的天主教徒君主,内战是十有八九的事。倘若她大败新教徒,赢得内战,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英格兰。”

内德明白其中道理。欧洲大多数君主支持玛丽·斯图亚特继承英格兰王位,要是她回到海峡这边,对伊丽莎白就更具威胁。他说:“也是为这个原因,料想吉斯家希望她回苏格兰。”

“正是。你这次的任务就是晓之以理,劝她宜静不宜动。”

“我一定竭尽所能。”内德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一点对策也没有。

“你和她兄弟一同前往。”

“她哪有兄弟!”内德知道,玛丽是苏格兰国王詹姆五世和王后玛丽·德吉斯的独生女。

“她兄弟多着呢,”塞西尔轻蔑地哼了一声,“她父王对妻子不忠,在国王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至少有九个私生子。”塞西尔祖辈经营客栈生意,因为中产出身,瞧不起王室的风流账。“这个兄弟叫詹姆斯·斯图亚特,是新教徒,不过玛丽跟他很亲近。他也希望妹妹留在法国,免得回来兴风作浪。你就扮作他的随从:咱们不想叫法国那边知道此事牵涉到伊丽莎白女王。”

詹姆斯二十八九岁,一头淡金色头发,形容肃穆,穿了件钉珠宝的栗褐色紧身上衣。苏格兰贵族都通晓法语,不过有的流利些;詹姆斯说起法语结结巴巴,口音浓重,好在有内德帮衬。

两人乘船来到巴黎。如今英法两国停战,这一程还算顺利。到了才听说,玛丽·斯图亚特去了兰斯过复活节,他们扑了个空,内德心生沮丧。英国外交大使尼古拉斯·思罗克莫顿爵士告诉他们说:“吉斯王朝全体退居香槟老家,重整旗鼓去了。”思罗克莫顿四十开外,眼光锐利,红棕色的胡子并不见斑白。他身穿黑色紧身上衣,领子和袖口都缝着小巧精致的飞边。“卡泰丽娜皇太后在奥尔良智胜吉斯,打那以后,再没人能和她抗衡,吉斯一家大挫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