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4页)

李纲猝惊之下一跃而起,急欲回身取剑自卫,咽喉早被刀锋抵住。危国祥狞笑一声,腕下便要发力。

不料就在这紧要当口,一条软索突然横空出世,准确地卷住了刀锋,接着嗖地一甩,那利刃便从危国祥的手中飞脱而出。危国祥回首一瞥,一股寒气顿时从他的头顶直贯脚心。

原来那个从天而降坏其好事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屡挫其锋的江湖侠女索飞春。

索飞春自葬父后病倒客栈中,也是卧床月余方得复苏。而精神上的巨大创痛,则被她以顽强的毅力抑制在了心底。病愈后,她经过冷静考虑,决定返回北方隐居。

对于生计问题,她无须多虑,父亲生前虽不曾把在各地建立的秘密关系全部告诉过她,但对历年来所藏金银的详情,却让她掌握得一清二楚。看来父亲对自身随时可能遭遇万一,是早有防备的。索飞春所考虑的,主要是她今后的生活方式。她自知她是无力将父亲的未竟事业继续进行下去的,她不具备父亲的能力、胆略、智谋和威望,更何况还是一介女流。因此她只能权且隐居起来,静观风云变幻。将来是否出山,须视时机再说了。

但在隐遁山林之前,她必须要见李纲一面。之所以然,原因有三。一来她要把父亲辗转千里去会李纲的目的,向李纲言明,算是替父亲完成一桩遗愿。她认为虽然争取李纲举义很难,但劝告李纲对朝廷保持一个清醒的认识,还是大有必要的。二来危国祥下落不明,让她的心里很不踏实。她总觉得还会出事,因此必须前去提醒李纲谨防暗算。三来便比较暧昧了。那是索飞春的绝对隐私,连其父索天雄生前都无所察知。原来不知从何时起,索飞春对李纲这个伟岸如山的父辈人物,由单纯的钦敬景仰,竟悄悄地衍生出了一种男女情愫。她当然明白此事绝无一丝可能,因此只能将这段心事严封深藏,让它随着岁月的销蚀自生自灭。然而在即将匿迹山林之前,与李纲最后见一面的愿望,仍是十分强烈地占据了她的心。

于是,索飞春离开江宁后,便一路打听着李纲的行踪,亦经由泗上来到了应天府。

进城的时间是那日的正午。索飞春先寻下榻处歇息了半晌,傍晚时出来在一家小饭铺吃了晚饭。就在饭后信步街头时,她看到了从酒楼里走出来的危国祥。这事说是巧合,也不能完全归于巧合,因为毕竟索飞春与危国祥前来应天府的目的,都是要去找李纲,这便存在着发生遭遇的可能。其实世上的许多巧合事件背后,都是包含着必然性的。而巧合现象出现与否,只不过是个概率问题。危国祥两次欲行刺李纲,都碰巧撞到了索飞春的枪口上,只能怨他的运气太不济。百分之一的概率,让他百分之百地赶上了。

当时天色已晚,距离又较远,索飞春看得不十分真切。但那已经为索飞春所熟记的身形步态,却还是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父亲之死与危国祥有着直接的关系,在索飞春心里,危国祥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正愁着不知向何处去寻这厮讨还血债呢,现在发现了疑踪,岂能轻易放过。她便悄悄地尾随其后而去。

待到危国祥翻墙跃入李纲府院时,索飞春不但完全确认了其人,同时也豁然醒悟了这厮来此是欲做什么勾当。于是她也连忙越墙进院,循声赶去,恰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李纲。

危国祥并不知道索天雄已长眠于江宁,他回头看到索飞春,骇然以为索天雄亦必然在此,这父女俩联手收拾他,还不是小菜一碟嘛。这个错误判断登时唬得危国祥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根本无心应战,急忙飞起一脚踢翻条案,趁着烛灭屋黑,就地一滚,逃出房门后,撒丫子便向院外狂窜。

但是这时动静已经闹大,四面八方俱响起了惊心动魄的拿贼之声。

当危国祥魂不守舍地夺路冲到前街时,不仅府里的卫兵皆随着索飞春紧追上来,驻扎在外面铺房里的兵丁亦执戈而出,阻住了去路。危国祥在恐慌中前后招架不迭,顷刻间身上便连中数刀。他咬牙切齿地狂号一声,正欲疯狂地作困兽斗,早有一把利剑从背后刺去,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后心。及至李纲匆匆赶到现场,这厮已经呜呼哀哉。

李纲似觉刺客面熟,就着灯笼的光亮细加辨认,甚是惊异地认出,这个人居然是那个曾经与他数度打过交道的作恶多端的汴京捕头。却是遗憾没能拿到活口,没法从他口中问出作案缘由了。

李纲命卫兵将尸首拖至一间柴棚暂存,俟天明唤仵作及地方官员来做过验查后,再拉出城去埋掉。而后他方才得暇转身,去找那救命恩公致谢。这一下李纲的惊异更甚,他万万没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年前与其父一起神秘地消失了踪影的索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