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救变法在百日内无疾而终(第13/16页)

所谓市场经济,就是经济增长的动力来自民间,不是政府去主导经济行为,甚至去制造经济规律。

所谓市场经济,绝不是只有官富而民穷,也绝不是只有少数人富而大部分人穷,因为少数人的富,一定是建立在大部分人都还比较贫穷的基础上,这就不是真正的市场经济。

好了,为什么说物质准备是如此之重要,我们是可以拿清国的那个“好邻居”来举个例子的。

在我们的印象中,明治维新最成功的地方在于政改(议会、宪法),其实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成功的经济改革基础上的。事实上明治维新最成功的改革是在于经济领域,明治维新一开始也是从经济领域所做的改革,只是方式和方向与清国不同。

跟清国一样,出于抵御西方侵略者的需要,日本一开始也是从引进军工技术开始经济改革,但是,政府并不惧怕民间掌握这些所谓“高精尖”的技术,更不垄断这些技术,而是从一开始就决定要依靠整个国民的力量,将技术和资源推广到民间中小企业,通过法律扶植民间中小企业发展。甚至国家在建成一些国有大型企业后,会以很低的价格卖给民间企业家,由民间参与国产化的设计和研发,比如今天我们知道的许多著名的日本跨国企业(比如三菱),它们的前身都是日本军工国企。

这样的结果是:带来了民间经济的兴起和活跃,全民走向共富,因为有经济行为作为联系纽带,整个社会上的人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服务,彼此需要,也相互制衡。在强大的民间经济对政治的诉求之下,1881年,睦仁发布诏书,承诺推行宪法,实行宪政,并在八年后(1889年)成功颁布宪法和推行宪政,第二年召开第一届国会,成功地实现了政治体制改革——此时距离明治维新(1868年)开始已经有21年了。

而清国的情况有些不同。出于统治的惯性,朝廷不仅没有“全民共富”的想法,甚至对人民根本没有信任。话说秦始皇统一天下后,派人去老百姓家收菜刀,老百姓买卖菜刀被严格控制,最后只能是几个邻居合用一把菜刀,碰上逢年过节大家就排队等着切菜。清国朝廷正是成功地继承了这个收菜刀的传统,朝廷似乎总在幻想全体国民骨子里都是暴民,第二天早晨起来满大街都是起义的队伍。于是在1860年的洋务运动开始后,朝廷不仅不敢把当时最新科技——军工技术下放到民间,甚至在其他民用领域(铁路、电报)等也严格垄断着技术和资源。

这样造成的结果与明治维新截然不同。虽然洋务运动的口号是要建立以市场为主体的近代经济,但是很遗憾,它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解决当时外患内乱的政治危机,它的本质是一场防御性的改革,而不是为了国家的破旧图强,更不是为全体国民谋福利。由于老百姓一直没有机会和权利参与政事,经济改革的动力依靠的是官僚系统,最后造成的结果是,虽然通过一再调动,官员们搞洋务搞改革的热情是调动起来了,但谋来的福利也全部被官僚集团霸占。

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大清的行政权和经济权仍然在一起纠缠不清,它们搅合在一起,又被皇权牢牢控制。在商业领域,政府的行政命令仍然大于一切,甚至完全可以去制造经济规律,替代市场行为。清国最大的企业,没有一家不是“官企”:要么是纯粹的“官办”,要么就是“官督商办”,反正都带一个“官”字。至于资产,自然也是归朝廷所有。

对于老百姓们来说,朝廷是看不见的,洋务运动创造的财富真正的去向,就是落入官员们的口袋——官员们普遍富裕起来了。应该说大清国“官富”的现象一直都存在,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嘛,但真正使“官富”现象达到顶峰的,正是这场洋务运动。

与“官富”相对应的,却是——“民穷”。财富是老百姓们创造的,却被官员们以“朝廷”的名义吸走了,一部分用来养官,一部分用来压民。老百姓们的发财机会都被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抢走,于是官富者越来越多,而民穷者并不见减少。

情况就是这样了。由于洋务运动的先天不足,它带来了严重的后果,那就是这场经济改革最终成为了一场实现官僚集团利益最大化的运动,政治精英变成了新的政治加经济精英,也就是形成了官员和资本的结合——官僚资本主义;政府部门变成了赚钱部门——它们既创造利益,又把控利益,然后在利益分配的过程自己监督自己。而朝廷只有两张面孔,一个是傲慢霸道,一个是虚伪做作,因为经济改革的不成功,利益集团越来越顽固和强大,朝廷仍然没有走出那个千百年来的怪圈:只能在延长政权寿命和被形势所逼不得不做出些让步中,左右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