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官仪事件引发的血案(第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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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朔三年(公元663年)十二月,武后授意许敬宗向高宗举报,上官仪、王伏胜暗中勾结废太子李忠,图谋不轨。女人一发狠,连上天也会闭上眼睛。

早在显庆五年(公元660年),高宗皇帝就已经下诏,把以前左迁为房州刺史的废太子李忠,降为庶人,流放到黔州。不容讳言,这是武后在背后所施加的压力。铲除前太子,为新太子的上位铺路,从江山社稷的安全着手,历代王朝都会这么做。当年高宗李治为太子时,还不是将自己的亲哥哥魏王李泰永久幽禁。

此处曾经幽禁过废太子李承乾及长孙无忌二人,一个在此病死,一个在此自杀,分别在此结束自己悲惨的人生,这里成了让人充满怨恨的阴森恐怖之地。

10岁被立为太子,14岁时自动要求让出太子之位,到18岁,李忠是名义上的房州刺史,其实一直处于幽禁状态。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武后的势力不断攀升,这让远离京都的李忠感觉到生存的艰难与不易。

这种高压状态下的生存让人性发生扭曲,李忠活得疑神疑鬼,不但对王府所有的官吏,就连服侍他的宦官和侍女,也一律都在怀疑之列。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不亲眼看到多次验毒,绝不肯吃饭。为了防止武后派人暗杀,他屡次更换卧室,有时甚至男扮女装,穿上侍女的衣服。如此谨小慎微,他还是恐惧不安。李忠开始学习占卜,用巫术符咒来驱赶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可占卜的结果,时而让他欣喜,时而令他担忧。这样因恐惧心理而表现出来的异常行为,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光是私交妖人,已是死罪。一个男人的青春岁月就这样在极度不安中度过了。

上官仪、王伏胜勾结废太子究竟想干什么?废太后,再谋太子位,然后夺了自己的皇位。

高宗皇帝没有去做考证,就认定许敬宗说的是事实。他摸着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暗自庆幸,上官仪平日里装得像个正人君子,闹了半天也是恐怖分子。

在上官仪父子双双入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过程中,高宗皇帝没有为他们说一句话。

上官仪因“大逆之罪”,被打入狱中。这位诗人由于过分郁闷,不久之后便死在狱中,享年57岁。上官仪的侄子廷龙及王伏胜被处斩,上官家被抄家灭籍,廷龙唯一的后代,年近1岁的上官婉儿,和母亲郑氏一起充为宫婢,住在掖庭宫里。十几年后,他的孙女上官婉儿成为颇有才气的时代女性,将在一系列朝廷变故中兴风作浪,展现无限风姿。

此时,远在黔州的原太子李忠在自己的幽禁处被赐死。那个活得毫无安全感、勉强在黑暗中存在的青春少年,终于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对于一个长期受到死亡纠缠的人,死对于李忠来说,更像一种解脱。他怀着感恩的心坦然地接受被“赐死”的命运。

死亡让他从万般恐惧中解脱了出来,这位生于皇家、虚弱而不幸的年轻人,死的时候安详而平静。

跟着上官仪一起赴死的,还有一向与他关系不错的右相刘祥道(被降为司礼太常伯),左肃机郑钦泰等朝中大臣也因为这件事被流放贬官。上官仪事件前,高宗李治还有和大臣单独接触的机会,而在事件之后,这种机会就几乎没有了。所有视朝活动都是在皇后武氏的严密监视之下进行的。

群臣举目上望,帘子后边还坐着一位操纵自己生死与升迁的权威人物。于是,高宗身边再也难有一个真正亲近他的大臣。谁也不想步上官仪的后尘,置身家性命于不顾。

高宗就这样被孤立起来,他四顾茫然,不知道他可以信赖的人到底在哪里?

人家夫妻关系不和,本来属于家庭内部矛盾。可像上官仪这样的世间奇男子,也来蹚这趟浑水,结果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就太不值得了。

作为回报,武后把道士郭行真交给了高宗。病了这么久,高宗要向道士郭行真动粗,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罪名是抄袭门,说他把佛经抄袭到了道经里面,让一些信教徒的精神世界陷入了迷惘,寻寻觅觅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也搞不清楚信仰究竟在何方。

郭行真不承认自己抄的书是禁书,可是一通刑罚下去,他只好认罪。郭行真被流放爱州(今越南清化,褚遂良流放致死之地),家产充公,那些门生弟子也受到牵连。

上官仪和郭行真这对难兄难弟,有机会真应该抱在一起哭一场。他们就这样成了帝后感情生活中的小插曲,是吃花酒时猜拳行令的小赌注,是两口子关起门练架需要砸碎的不值钱的道具。

两口子闹过别扭,感情或许更胜从前。高宗李治发动的这场宫廷内变虽然在发轫之前就宣告破灭,但是它给武后留下的创痛与不安并没有消除。武后内心非常清楚,上官仪只不过是受命造反,充当了高宗李治发泄愤怒的替罪羊。只要高宗愿意,朝廷内外潜伏的那些反对自己的势力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死灰复燃,使自己苦心编织的梦想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