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围城(第3/4页)

崇尚力量是人的本能,更是权力的本能。在保路运动发展到了靠枪杆子说话的地步,所谓立宪派与革命党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其实,即使号称圣人、远在海外的康有为,也曾经耗费巨资在美国的华裔子弟中建立了一支小型军队,并且有模有样地到纽约阅兵,过了一把干瘾。

长期潜伏

赵尔丰下令开枪之后,成都全城戒严,兴奋的同盟会会员龙鸣剑如获至宝,缒城而出,赶到城南朱国琛主持的农事试验场。在朱国琛手下工人们的协助下,他们制作了数百张木片,上书“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保自救”二十一字,涂以桐油,投入锦江,这就是著名的“水电报”。

四川本是以江河闻名,金沙江、雅砻江、岷江、嘉陵江就是四条大“川”,极其发达的水网成为信息传播的高速通道。时值江水上涨,“水电报”顺流散布,收报人又如法炮制,制作更多的水电报投下,信息迅速传遍全川。

这已经是四川历史上的第三次“水电报”了。第一次“水电报”是朱元璋统一西南、消灭大夏政权之战。当时明军分东、北两路军攻打四川,夏军凭险固守,明军进展极慢。明将傅友德在攻克阶州(今武都县)、文州(今文县)、绵州等城之后,为汉江(今沱江上游)阻隔,正值江水暴涨,“乃以木牌数千,大书克阶、文、绵州日月,投汉江顺流而下”,于是“蜀守者见之为之解体”。

第二次“水电报”是在明朝天启年间,四川永宁宣抚使、彝族头领奢崇明占重庆、攻合江、破泸州、陷遵义,建国号“大梁”,随即包围成都。布政使朱燮元(后升任四川巡抚)带两千士兵防守。攻守僵持102天后,在反攻前夕,朱燮元“造水牌数百面,投锦江顺流而下”,上书“沉舟斩筏断桥梁,严兵以待贼”,结果“贼夜半果逸,乾象(朱燮元派入叛军的卧底)等内变,贼营四面火起,崇明父子拔营走”。

第三次“水电报”即为成都惨案发生当天发出,如果说同盟会不是蓄谋已久,显然是过于小看他们的革命智慧和革命效率了。

说起来,同盟会对四川的渗透还要归功于日本人。早在甲午战争前,以汉口为总部的日本谍报机构乐善堂就专门建立了四川支部。著名间谍石川伍一(此人后来探知北洋水师的运兵计划,导致运兵船“高升”号被日军伏击,引爆甲午战争,在天津被捕,后被处决)等人,就以成都、重庆为中心,足迹遍及全蜀,直达西藏边界,其间历经艰险,曾遭到当地土著的包围和攻击,并被官府怀疑是奸细被捕下狱,多亏石川能说流利的汉语而得以逃脱。他们提出的远期计划是在西藏经营牧场,为乐善堂筹集谍报经费,甚至希望能仿效三国故事,割据四川,另立一国。石川等人撰写的西南报告,庞然巨册,并附以十分精密的地图,被日本军事当局当做极为珍贵的资料保存(参阅雪珥著作《绝版甲午》)。

孙中山与洪门执事的合影(1910年)。

甲午战争中,孙中山趁日军在东北、华北大举用兵之时,举行了第一次广州暴动。战后,其日本友人宫崎寅藏就提醒他,四川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应“以四川为负隅之地,以张羽翼于湘、楚、汴梁之郊”。孙中山虽然认识到“扬子江流域将为中国革命必争之地,而四川位居长江上游,更应及早图之”,但并未采纳日本人的建议,而是继续以他的老家广东为主要活动基地。

1905年8月,同盟会成立,到1906年年底,在960名会员中四川留日学生就有127人,仅次于广东、湖南。于是川籍会员童宪章、陈崇功“奉中山先生命”,于1906年潜回重庆征集革命党员,将重庆一个小团体“公强会”改组为“同盟会重庆支部”。不久,孙中山又派熊克武、黄复生等回川,“先把散处各地的同志联络好,并设立机关,吸收党员,扩充力量,作为起义的领导和骨干;然后再组织学生,联合会党,运动军队,发动起义”(熊克武回忆)。

同年,黄兴约请川南哥老会首领佘竟成到日本,由孙中山亲自面授机宜,会党老大摇身一变加入了同盟会革命了。当然,这是同盟会的熟络手段,最便捷的扩张办法就是与本土势力合流,融入哥老会等组织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同盟会势力渗透之后,正是政府大规模推进新政改革之时。同盟会先后在四川策动了近十次暴动,泸州、红安、叙府、隆昌、广安、嘉定等分别成为战场,但旋起旋没,都没成功。而四川同盟会为革命的最大贡献,除了策动保路运动走向武装暴动外,还有三位名人:“革命军中马前卒”、巴县人邹容;浩气长存的黄花岗烈士、内江人喻培伦;“歼除大憝,以收统一速效”、金堂人彭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