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围城(第2/4页)

同盟会不惧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吾人岂甘坐以待毙?必当死中以求其不死。何以得不死,则革命之策也。吾果革命,则川汉铁路吾自集股,吾自建筑。何畏他人制我死命,何用他人越俎代庖?”

同盟会在随后召开的新津会议和罗泉井会议上,明确提出要与会党加强联合,伺机夺取并巩固同盟会在联合战线中的领导地位。

新津会议,曾被说成是同盟会主持的四川会党大聚会。川东南哥老会四方九成团体首领聚集新津,“承谋举义”,商定“各回本属、准备相机应召,一致进行,如兵力不足,不能一鼓下成都,则先据川东南,扼富庶之区,再窥进取”。

资州罗泉井会议,后来更是被当作是四川革命乃至整个辛亥革命的伟大转折点,是“同盟会把保路运动转变为反清民主革命斗争的第一个具体步骤”。这次会议的参与者据说有龙鸣剑、王天杰、陈孔白等同盟会会员及秦载赓、侯保斋、张达三、罗子舟、胡重义、侯国治、孙泽沛、胡朗和等川西南各路“大爷”。会议决定,组织同志军,利用保路名义开展武装暴动,并详细规划了粮饷、军纪、枪弹、情报等细节,划分了势力范围:秦载赓、侯宝斋主持川东南起义工作,张达三、侯国治主持川西北起义工作。

根据日后主流史家的说法,这次会议后,四川各地的革命就在保路运动掩护下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而保路运动的罢市、罢课、罢工也是这个会议的成果。在号召夺权的《商榷书》发表的同时,地方政府得到情报显示保路派(实际是隐藏其中的同盟会)将于9月中旬大举动兵,这其实也是赵尔丰抓捕其首脑人物的主要动机。

但是,已经有学者考证发现,这次里程碑式的资州罗泉井会议居然纯系子虚乌有。其唯一的史料只来自同盟会会员唐宗尧、胡恭先合著的回忆文章《资州罗泉井会议与组织同志军》,不仅孤证无考,而且文中涉及的细节充满了难以自圆其说的漏洞及矛盾。其中的与会者们,有的甚至还在监狱中被关押着,无论时间、地点、议程、决议等都难以经得起严谨的推敲,基本可以认定为是一部充满革命浪漫主义的虚构作品,而绝非史料。

尽管关键部分都是虚构的,主力武装也是地方的会党势力,这并不妨碍同盟会将“同志军”的历史地位上纲上线,甚至将同志会、同志军的缔造都归功于自己。四川同盟会会员曹叔实日后说:“四川保路同志会和四川保路同志军,实为吾党辛亥革命军之始……该会为同盟会所酝酿而开,该军亦为同盟会所组织而成,而为辛亥革命之起点也。”相比之下,孙中山要客观多了,他说:“若没有四川保路同志会的起义,武昌革命或者要迟一年半载的。”

在同盟会的影响下,四川一些同志军打出了同盟会的口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将保路之面具揭去而树同盟革命军之旗帜”。至于口号与实践是否一致,那就很难说了。

四川之外,同盟会在湖南、湖北也多方从事地下活动,采取的手段与四川相仿。同盟会元老居正等人认为湖北的保路运动是“一部分无聊绅士,欲接踵川湘,假做民众运动,以张体面。余恐碍我等之进行,暗中破坏,故示镇静”。

李劼人记载道:“若不是革命党人在股东会、同志会中间煽动人心,恐怕连七月初一日的罢市罢课也不能闹起来,就闹起来也不会坚持到半月之久的,革命党人也因为看透了宪政派的弱点,在争路期间,他们就不谋而合地实行了孙中山所手定的办法,一面加入各地同志会,一面极力联络哥老会,暗暗地把光用口舌相争的同志会改成一种有武力的同志军,时机一到,就光明正大扯起革命旗帜来排满。”

一直在合法、非法两种手段间徘徊的保路派,到了全川鼎沸的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宪”不“宪”的。他们闹保路运动,本就是为了维护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成都惨案之后,同志会就派出人员“分向川南一带,与各地同志分会联系,策动其组织民团,进攻省城”,也要拿起枪杆子了。其中,如满口法律与文明的谘议局副议长罗纶,通过其父亲作为川北辈分极高的哥老会老大的关系,与新津、温江两地的会党取得了默契,使自己“在川西南的同志会首领和哥老会舵把子中颇有号召力”。这为日后他被赵尔丰释放后,试图举兵暴动奠定了基础;也为他在四川独立后利用兵变,从长期的工作搭档、都督蒲殿俊手中夺权奠定了基础。连一贯以宪政面目出现的蒲殿俊也说:“国内政治已无可为……吾人欲救中国,舍革命无他法,我川人已有相当准备,望联络各省,共策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