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父子皇帝之间的调解使(第5/6页)

二十二日,李纲扈从徽宗至鸿庆宫烧香。这一天,朝廷派来迎接徽宗的禁卫、宝辇、仪仗等,恰好也到达南都,城里的士庶夹道观看,轰动一时。

二十三日,李纲前来向徽宗辞别。徽宗拿出一篇“青词”稿,请李纲宣示宰执、百官。这是徽宗在传位时所写的“奏天”文稿。徽宗对李纲说:“本欲往亳州太清宫烧香,因道路被水阻而罢。又欲居西都洛阳,但皇帝再三恳请,也不拟成行。公先归,转达此意,慰安皇帝。”而后,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亲笔信,请李纲转交。并对李纲说道:“公辅助皇帝,守城、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我父子,使无疑阻,当书青史,垂名万世。”

李纲感泣,再拜受命。辞别出来,马上写了札子,派人送回京城,把自己跟太上皇的对话奏知钦宗。钦宗看了后,批答:“览卿来奏,知奏对之语,忠义焕然,朕甚嘉之。”

至此,李纲的使命圆满完成。他成功地打消了徽宗对儿子的疑虑,同时也促使徽宗作出了不再干涉朝政的表态。

二十五日,李纲还京,在垂拱殿接受召见。他向钦宗进呈了太上皇的亲笔信,又详细复述了自己与徽宗的问答。钦宗着实夸奖了他一番。

李纲还把太上皇帝所赐的玉带、牙简、银、绢等物品开列了清单,想要缴纳给府库。钦宗说:“你就留着吧!” 想不到,李纲因受到钦宗的赞赏,却引起了“新贵”耿南仲的嫉妒,两人自此产生矛盾,越掐越厉害。

二十七日,宰执在延和殿奏事,讨论郊迎太上皇进城的仪式方案。耿南仲建议:应该屏除太上皇的所有左右内侍,并在宫门出榜公告,敢留者斩!太上皇进城时,也应派人先搜索一下,然后皇帝的车驾才去郊区迎接。

李纲则认为,迎接上皇应该依照常法而不必如此戒备;这样做只能示之以疑。李纲说,这里面有一个辩证法,就是:“必欲过为之防,恐却有不可防者。”——还是不要无事生非的好,否则反而真的搞出事来!

耿南仲不服,说:“或之者,疑之也。古人于疑亦有所不免。”意思是说,对可能发生的情况,要高度警觉,况且在猜疑方面,就连古人也不可避免。

李纲反驳道:“古人虽不免于疑,然贵于有所决断,所以《尚书》里说,要‘稽疑’(对疑难问题进行辨别)。《易经》也说:以断天下之疑。倘若疑情不解开,不就像那个成语里说的‘疑人窃斧’了么?”耿南仲还是不服,喋喋不休。李纲见跟他说不明白,索性对正在听辩论的钦宗奏道:“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诚则明,明则愈诚,诚与明相互作用,可以达到尧舜的高度。疑则暗,暗则愈疑,疑与暗相互作用,其祸患就大了。耿南仲应以尧舜之道辅佐陛下,然而其人暗(心理阴暗)而多疑,所言不足采纳。”

钦宗见李纲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忍不住笑了,而耿南仲“怫然怒甚”。退朝后,钦宗又在睿思殿召见群臣。赐茶完毕,还没等大家说起正题,耿南仲忽然起奏道:“臣刚才遇见左司谏陈公辅,就在朝堂班中。陈公辅乃二月五日为李纲勾结士民伏阙的牵线者,岂可担任谏职?请将他送御史台究治!”

——这是在道理上辩论不过,就要下手整人了,而且用的是“政治正确”的大帽子和“打击同党”的老法子!中国的官场险恶可见一斑。他这话一出,皇上及宰相皆愕然。

李纲不能容忍这家伙信口雌黄,一下子来了火,上奏道:“臣刚才与南仲辨论,实为国事,非有私意。而南仲不服臣之言,所以有此奏。伏阙之事,陛下早已鉴察,臣不敢另有看法,但臣以非材,身处中枢,全赖陛下知遇之恩,未能有所补报。臣之素志,只想待贼骑出境、道君太上皇銮舆还阙,然后求归田庐。今日南仲之言若此,臣岂敢留?请将臣送交有司(司法部门),臣愿以身待罪!”钦宗笑曰:“伏阕那日士庶以万计,如何勾结?朕所洞知,卿不须如此。”

但耿南仲还是纠缠不已,李纲也来了倔脾气,拜辞了皇上,出了宫就到启圣院官舍去住了,不再回府。又写了札子请求辞职,一连上了十余道。

钦宗皆批答:“封还,不允。”又派了御药官,将李纲“押送”赴朝,然后再“押赴”枢密院办事。

这一场风波,埋下了李纲日后仕途坎坷的伏笔——任你再聪明能干,也万万得罪不起小人!

四月三日,太上皇入国门,李纲以守御使身份迎拜于新东门内,徽宗在御辇上看见了,向李纲作揖致意。

翌日,李纲上朝后,又上表章恳请辞官,求罢去知枢密院事。钦宗亲笔写了手诏数百字,不允。然后又把李纲召至内殿,当面慰谕道:“贼骑方退,正赖卿共度艰难,今欲舍朕,要到哪里去?前事不足介怀,宜为朕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