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6页)

这番击打实在太惨烈了,犯人的手从钉子上滑落下来,整个人瘫成一团,倒在树桩旁。与此同时,人群散开,大家纷纷冲向那具倒下来的身体,开始用大石头砸,因为不管多么强壮的男人也没法把如此巨大的石头扔出那么远的距离。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用巨石砸在那具瘫软的人体上,直到稀烂,他们仍然继续着这种野蛮的游戏,直到现场形成了一个石头堆,正如生活在沙漠里的穷人用来标识坟墓的那种。

我通过加兹尼的城门走回去,仍然处于震惊当中。我走过了刚才的饭馆,刚才这里还是一片祥和的气氛,而现在那个扔出了最大块石头的男人迎接着我。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刚才的处决,互相称赞对方技艺精湛。我到了旅舍,努尔・木哈姆德估计我被什么事岔开了,就叫一个小男孩去找些肉饭,而且用油腻腻的手指头抓着吃完了。他正躺在波斯地毯上睡觉,但是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他却像警觉的守卫一样醒过来了。

“你怎么脸色苍白?”他问道。

“女人通奸,被捉住了。”我咕哝道。

“用石头打?”他问道。

“是的。”

努尔捶打着地毯,然后用手捂住了脸。“多么可怕的耻辱!我可怜的国家!”

“太可怕了,”我虚弱地说,“你们怎么能允许?”

他坐起来,盘腿坐在地毯上,而我坐在备胎上。“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也觉得羞耻?”他问道,“莫西布・汗……还有国王?如果他们看到这些……”

“他们为什么不禁止?”我生气地质问道。

“如果他们禁止这个,米勒大人,你今天看见的那些男人和他们在山里的兄弟就会一窝蜂地冲进喀布尔,杀死你和我,还有莫西布和国王。”

“不可能!”我嚷道。

“他们过去就是这么干的。”努尔坚持说,“在喀布尔我们可能有两千个有文化的阿富汗人,知道这种事情必须被禁止。在坎大哈可能有五百人。但是在加兹尼城,一个也没有。我们是用三千个人……也许有五千个人去对抗一千两百万个疯子。你看见了处决,我不觉得遗憾,米勒大人。你会更了解我的国家。”

“这种事情会永远继续下去吗?”我问道。

“不会的,”努尔坚定地说,“在奥克苏斯河流域,那些像我们一样的人们以前也像你今天看到的这样。在毛拉的监视下公开执行处决,这在撒马尔罕曾经也是常事。但是莫斯科和基辅过来的共产党说必须禁止这样的做法。他们宣布罩袍是违法的。女人们被解放了。米勒,我们有十年时间来禁止这种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们不禁止……俄国人就会过来替我们禁止。”

“政府知道这些吗?”

“当然知道。像沙・汗这样的人难道是傻瓜吗?政府知道。但是有一千两百万人不知道。”努尔站起身来,在屋里不耐烦地跺着脚在我们破破烂烂的行李中转来转去,“你难道还不理解像我这样的人面对的问题吗?眼下,在加兹尼,离喀布尔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每个参加投石处决的人都希望一辈子能继续这样做。如果你今晚告诉他们你要禁止,他们会杀掉你的。”

我突然被一种可怕的预感击中,我跳下备胎,抓住了努尔的胳膊。“艾伦・杰斯帕是不是也遇到这种事了?”

努尔松了口气,笑了起来。“不会的,米勒大人。如果是这样,我们在喀布尔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说:“我觉得我要吐了。咱们出去散个步吧。”

“我不能扔下货物不管。”他抗议道。

“叫一个守卫过来,”我粗鲁地说,“我必须得到城外走走。”

“那你自己去。我留在这儿看东西。”

“我不敢自己去。”我诚实地说。

“这就对了。”努尔赞同地说,他不顾自己的明智选择,叫过一个守卫。然后他停下来问道:“出了事你负责?”我说我会负责。

努尔告诉那个留着胡子、挎着枪和子弹带的战士:“我们回来的时候,只要少了一样东西,我就崩了你。懂吗?”这个凶悍的叛徒点点头。我们走出去的时候,我听见他用货物抵在门口以抵挡可能的入侵者。

我们穿过广场,那群热情的处决者又对我欢呼,向南走到城门,我能看到那堆石块上伸出来的不祥木桩。一群狗嗅着血腥味。

“尸体会在那里放多久?”我问道。

“今晚他们就会弄走。”努尔安慰我。然后他暴怒地说,“你必须理解一件事,米勒大人,你一定认为今天的处决是一场暴乱。并非如此。毛拉们仔细地研究这些案件,没有任何决定是仓促作出的。严格地讲,你所见到的是一件事先仔细研究过的司法行为。只是极端残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