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另一张面孔 第五章 1939年,柏林(第13/20页)

拜尔教授离开了好几分钟。他去干什么了?他去找同事来见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学生了吗?她似乎想得太多了。

卡拉想拿拜尔教授架子上的书来看,但她害怕触怒拜尔教授,于是只好干站着。

十分钟后,拜尔教授拿着一包烟回来了。让她干站了十来分钟就是为了去买包烟吗?这难道是另一种测试?她生起气来。

他慢慢点起烟,似乎想借此集中注意力似的。他吐了口烟:“作为一个女人,你准备如何诊治一个下体感染的男人?”

卡拉很尴尬,她感觉自己脸红了。她从没和哪个男人谈过下体的事情。但她很明白,如果想成为一个医生的话,在这种时候就要强势一些。“我会像您这样的男医生一样,治疗一个下体感染的男病人。”她说。拜尔教授面露惊色,卡拉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放肆了。她急忙补充道:“我会仔细检查受感染的区域,弄清感染的实际情况,可能会用磺胺类药物进行治疗。但我必须承认,高中生物课可没教这些内容。”

拜尔教授疑惑地问:“你见过裸体男人吗?”

“见过。”

他似乎要发怒了。“可你还是个大姑娘啊!”

“爷爷快死的时候,他卧床不起,又大小便失禁。我和妈妈帮他整理——爷爷太重了,妈妈一个人对付不了。”她挤出笑容,“这种事只能由我们女人来做。博士,你应该知道,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不管是病人还是残疾人,照顾他们的都是我们女人。我们已经习惯了。只有男人才会觉得这种事令人尴尬。”

尽管她对答如流,拜尔博士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到底是哪里不对?如果卡拉被拜尔博士的问题吓到而做出愚蠢回答的话,他应该得意才对啊!

他把烟蒂放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恐怕你不适合拿到这份奖学金。”他说。

卡拉惊呆了。她失败了吗?每道题她都答对了啊!“为什么不适合?”她问,“我的这些回答都对啊。”

“你根本不像个女人,竟然毫无顾忌地谈论男人的下体!”

“这个话题是你挑起来的!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你显然是在没有教养的环境里长大的,你家大人竟然让你看男性长辈的裸体。”

“你觉得男人会帮老人换尿片吗?我倒想看看你换尿片的样子。”

“最糟的就是你这种目无尊长的态度。”

“这种具有冲击性的问题是你问出来的。如果我应对软弱的话,你会说我不够坚强,不能成为医生——是吗?”

拜尔博士一时间无话可说了,卡拉意识到自己点中了他的心思。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说着她朝门口走去。

“结婚去吧,”他说,“为元首生上许多许多孩子。女人本来就应该承担这种责任。尽你的本分去!”

卡拉走出拜尔博士的办公室,狠狠摔上了门。

弗里达吃惊地抬起头:“怎么了?”

卡拉一语不发地向大楼出口走去。她看了秘书一眼,秘书面露喜色,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卡拉对她说:“老娘们,省省你脸上的假笑吧。”看到秘书又惊又怕的神色,她稍稍感到了一丝安慰。

走出大楼以后,卡拉对弗里达说:“因为我是女人,他根本没打算推荐我拿奖学金。我的成绩再好在他看来都无关紧要。这么多年,我算是白学了。”她大哭起来。

弗里达紧紧搂住她。

片刻后她感觉好了些。“我才不为该死的元首去生孩子呢。”她小声说。

“你说什么?”

“我们回家吧,回家后我再告诉你到底怎么回事。”她们骑上了自行车。

街上的气氛很奇怪,不过卡拉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集中在高音喇叭周围,似乎在等待收听希特勒在国会大厦被烧以后时常在国家大剧院发表的演讲。元首兴许又要发表演讲了吧。

回到冯·乌尔里希家以后,卡拉发现父母仍然待在客厅里,父亲皱着眉专注地听着收音机。

“他们刷下我了,”卡拉说,“医学院的入学规则写得天花乱坠,但他们根本不想招收女生。”

“卡拉,我很为你难过。”茉黛说。

“收音机里说了些什么?”

“你没听到?”茉黛说,“今天早上,德国入侵了波兰。我们开战了。”

伦敦的社交季已经结束,但因为欧洲正处于危机之中,大多数人都留在城里。通常在每年这个时间休假的议院被特地召集在一起。但没人举办聚会,没人举办舞会,皇室也没有任何招待会。在黛西看来,这和大冬天去海边度假地没什么两样。这天是星期六,可她却得去公公菲茨赫伯特伯爵的家里吃晚饭。还有什么比跟两个长辈待在一起更无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