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另一张面孔 第四章 1937年,莫斯科(第13/17页)

伊利亚也看见了戴夫,他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跑开了。

大卫拿着手枪追了一阵子,劳埃德希望戴夫能击中伊利亚,但伊利亚像兔子似的在橄榄树之间左右闪躲,很快就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大卫放下枪。

劳埃德低头看着贝里佐夫斯基。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劳埃德说:“大卫,谢谢你。”

“我告诉过你,千万要防着点。”

“你帮我防了,可惜你没击中伊利亚,这下你算是和苏联的秘密警察结仇了。”

“我觉得伊利亚不会让人知道,他为了个女人损失了自己的副手,”大卫说,“秘密警察对自己人也心存忌惮,我想他会保密的。”

劳埃德又看了一下尸体:“我们该怎么解释?”

“听见那家伙说什么了吗?”大卫说,“这是前线。不需要任何解释。”

劳埃德点了点头。大卫和伊利亚的说法没错。没人会问贝里佐夫斯基是怎么死的。贝里佐夫斯基就是被流弹击中而死的。

他们走开了,把尸体留在原地。

“他只是运气太糟了。”大卫说。

劳埃德和莱尼找到鲍伯罗夫上校,抱怨对萨拉戈萨的进攻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鲍伯罗夫是个一头白色短发的苏联人,他快退役了,性格非常古板。理论上他只是给西班牙军官来当参谋的,但实际上发号施令的就是他。

“我们不应把时间和精力白白地浪费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劳埃德把莱尼和其他有战争经验的人说的话翻译成德语,“我们应该把坦克当作拳头伸进敌人的阵地,步兵应该紧随在后,肃清那些分散开的敌人。”

沃洛佳站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但露出赞许的表情。

“我们不应被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城镇拖慢脚步,应该越过这种城镇,之后把它作为第二条战线。”劳埃德发表完了自己的观点。

鲍伯罗夫露出惊骇的表情。“这是图哈切夫斯基的观点。”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说出这个名字就会犯上通敌的大罪一样。

“那又怎么了?”劳埃德问。

“他承认犯有通敌和间谍的罪行,已经被处决了。”

劳埃德吃惊地看着他。“仅仅因为提出这套理论的将军被莫斯科所清洗,西班牙政府就要把先进的坦克战术弃而不用吗?”

“威廉姆斯中尉,你太无礼了。”

劳埃德说:“即便对图哈切夫斯基的指控是对的,也不能全盘推翻他的战略战术。”

“完全可以推翻!”鲍伯罗夫暴跳如雷,“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了。”

当劳埃德所在的部队继续执行侧面包抄战术,从昆托朝他们来的方向退回时,他的最后一线希望落空了。9月1日,他们作为攻击部队的一分子参加了对守卫严密但毫无战略价值、战线长达二十五英里的小城贝尔希特的进攻。

这又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七千名守卫者躲在城内最大的教堂圣奥古斯丁教堂里,并在教堂附近的小山上挖了壕沟和地堡。劳埃德和战友们没有任何困难地抵达了城外,但在教堂外面却遭到了来自窗户和屋顶的密集炮火。

六天过去了,他们仍然没能前进一步。

尸体在高温中发臭。因为城里切断了自来水供应,许多牲畜被渴死了,尸体发出的臭味同样熏得人无法呼吸。工程兵只要有空,就会把人和牲畜的尸体叠在一起,浇上汽油,一把火烧掉。不过焚烧尸体的气味比起腐烂的气味也好不了多少,志愿兵们仍然难以呼吸。许多人戴上了氧气面具。

教堂周围的小马路成了许多人丧生的屠场,劳埃德建议开条不需要经过教堂外马路的通道。莱尼从五金店找了些工具。乔·埃里和里维埃拉下士在他们隐蔽的房屋墙上钻了个孔。乔·埃里用的是鹤嘴锄,他光头上的汗珠亮晶晶的。穿着无政府主义标志色红黑线条衫的里维埃拉下士拿着把大锤。这道墙由黄色的方砖构成,上面零星散布着些弹孔。莱尼指挥他们进行钻墙操作:他是个矿工,对屋顶的牢固度有天生的直觉,知道钻到什么程度不至于使房子瘫倒。

当墙洞大到足以让一个人穿行时,莱尼对同样是下士的贾斯珀点了点头。贾斯珀从腰带上拿下仅剩的手雷中的一颗,拔掉引信,把手雷扔进隔壁的房子,防止那里有叛军埋伏。手雷爆炸以后,劳埃德拿着手枪,猫腰穿过刚刚凿出的大洞。

劳埃德站在又一户西班牙贫苦农民的家里。房子里只有粉刷过的白墙和坑坑洼洼的泥土地。活人死人一个都没有。

排里的三十五个人跟着他穿过大洞,他们检查了一遍房子,确定没有潜伏的守卫者。这幢不大的房子里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用这种方式,他们穿过一排农舍,不紧不慢地向教堂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