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亚哥·卡里略(第10/11页)

卡:嗯……您想知道些什么?

法:您清楚地知道我想知道的事。今天您同莫斯科的关系怎样?是外交关系吗?

卡:嗯,我觉得我已经向您表述得够清楚的了。西班牙共产党人截然不同于苏联共产党人,我们的社会主义概念恰好不是他们的社会主义概念。我已经告诉过您,我们是同杜布切克的捷克站在一边的……您说得对,实际上是有点儿外交关系的味道,这是清楚的。但也不尽然,因为我同苏联人讲话总是极坦率的,甚至是生硬的。当然,我不是说我们一见面就打架,但我们之间的讨论是非常非常激烈的。我总是说那些他们一点儿也不喜欢听的事。我毫不畏惧地谈给他们听,因为我们不能忘记,经过50年后,在俄国,自由的问题仍有待解决,而自由是社会主义的一个基本问题。在俄国是沙皇主义的残余占统治地位,而不是社会主义的繁荣兴旺。请注意,我们可以这样说,我不否认,如果没有苏联,我们绝不能打败欧洲的纳粹主义者;我不否认,如果没有苏联的武器,我们西班牙人就不可能同佛朗哥进行三年的斗争。只有苏联人帮助了我们,给我们送来了大炮、坦克和冲锋枪。除了他们,只有墨西哥支援过我们,还提供给我们一船步枪。其余的所有国家或保持中立,或像墨索里尼的意大利和希特勒的德国一样向我们扑来。尽管这种感激的心情铭刻在我的心上,但我还是说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也不接受苏联的命令。当然,不能由苏联来指示我该做什么,今天不能,明天不能,永远也不能。

法:我必须向您重复前面提到的问题:在西班牙共产党中究竟有多少人是这样想的呢?

卡:所有的人。要是仅仅是我一个人这么想,那有什么意义呢?政治力量是党,而不是我本人。显然,我个人的变化和党的变化是同时发生的。譬如说,在捷克问题上,不赞成党的意见的只有一个小组。它就是加泰罗尼亚的神甫小组。您知道,在西班牙共产党中有不少的神甫,加泰罗尼亚神甫小组赞成苏联干涉捷克。唉!这些神甫是可怜虫,他们竟如此习惯于唯命是从。

法:卡里略,我非常想相信您的话。说得更明白些,既然我相信您,我也非常想相信您的党像您一样。但我缺乏信心,也就是说,我不得不想,一旦您病了,是否会出现一个库尼亚尔和……

卡:您可以相信,如果我病了的话,我的党将继续同其他的共产党,特别是同库尼亚尔保持应有的距离。我们对库尼亚尔的态度是明确的。为此,其他的共产党对我们进行了不少的批评。我们只在葡萄牙掀起反共浪潮时向他表示过声援。库尼亚尔……您要知道,我是在1944年秘密居住在葡萄牙时认识库尼亚尔的。那时我对他有着良好的印象,因为他过着十分艰苦的生活,作出过惊人的牺牲,英雄般的牺牲。后来,我在一些国际性的代表大会上又见过他。我应该说……对,总之,我应该说,当我读到您对他的采访记时,我马上就辨认出是库尼亚尔的话,而他否定采访内容……

法:库尼亚尔没有否认我写的话,库尼亚尔对我是诚实的。他知道自己确实谈了我所写的东西,他没有否认过一句话。是葡萄牙共产党在没有看到采访记之前就对我的话进行辟谣。也许他们想惩罚库尼亚尔。

卡:但我并不为他的话而感到突然。我感到沮丧,对,沮丧是个恰当的词,但人们怎么去评述和思考1975年的某些事呢?怎么能对别人采取置之不理或嘲笑的态度呢?我对别人不是采取置之不理和嘲笑的态度。我同他不一样,我现在正在为团结左派力量和寻求解决民主的办法而工作。啊!要是我能见到某个地方实现了富有人性的社会主义,我可以含笑死去。也许这个希望是可能实现的,在意大利或西班牙。我觉得意大利共产党人的政策是明智的。

法:是明智的呢,还是诚实的呢?

卡:我相信他们是诚实的人。譬如,阿门多拉就是一个诚实的人,贝林格也是一个诚实的人。在阿门多拉和我之间,在贝林格和我之间,我找不出更多的区别。当然,我没有像阿门多拉那样慷慨激昂,更没有像贝林格那样镇定自若。但我感到他们是可亲近的。如果某个人不诚实的话,您知道我会说什么吗?我会说,没关系,要紧的是对群众进行教育,因为谁要是对接受民主教育的群众不择手段,他最终会被群众所唾弃。我知道,有时在共产党人中也有宗派主义。但是哪里都会有宗派主义,对那些始终在孤军奋战,从来感觉不到别人的支持的人,能对他提出什么要求呢?共产党人总是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斗争。对共产党人,我要谴责的倒是他们过分的自傲和洋洋自得。他们总是流露出优越感,自以为与众不同。也许是因为别人使他们感到不同于众……他们还有另一个缺点:一旦这个党获得了群众,他们就变得趾高气扬起来;一旦获胜,他们就要神气活现。那么这是共产党人的通病还是人类的通病呢?您知道,为了防止在政治上冲昏头脑,就需要理智和经历多次挫折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