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托(第10/12页)

法:总统先生,咱们来谈点别的吧!咱们来谈谈您的马克思主义,谈谈您是怎样把马克思主义和您的特权、您的伊斯兰教徒的信仰调和起来的。

布:从经济的角度,我自称为马克思主义者,也就是说,我只接受有关经济方面的马克思主义的学说。我拒绝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辩证法,他的关于生活的哲理以及是否存在真主这样的问题。作为伊斯兰教的虔诚教徒,我相信真主。不管有无道理,我相信他,宗教信仰是个相信或不相信的问题。如果你相信,就不需要讨论。我是信仰宗教的,而且我不准备以马克思主义的教义和哲学思想的名义放弃它。同时,我深信马克思主义者和伊斯兰教徒这两者是可以取得一致的,特别是要解决像巴基斯坦这样一个不发达国家的问题,除了科学的社会主义外,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我说的是巴基斯坦,我没有挥动国际十字军的旗帜,我不干预别人的事务。我倾全力于我的国家的现实,仅此而已。不,我承认不是通过革命的进程。也许我喜欢革命,我可以无愧于心地正视您,向您起誓,我是一个革命者。但是,我不允许搞突发性的、流血的革命。巴基斯坦经受不住这样的革命,这样的革命会把它推向灾难。因此,我必须耐心地通过改革和采取措施,逐步把它引向社会主义。例如,在可能的地方实行国有化,该放弃的事情就放弃,重视我们所需要的外国资金。我需要时间,要当一个不把手术刀在病人体内插得太深的外科大夫。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为了不使他死在手术刀下,必须小心翼翼地做手术,耐心等待伤口愈合,等待改革取得成效。我们沉睡了几个世纪,我们不能粗暴地通过地震来唤醒自己。再说,革命的初期,列宁也进行了妥协。

法:总统先生,许多人不信任您。他们说,您是个只追求权势的蛊惑民心的政客,为了把大权握在手中,什么事情您都可以做,他们还说您不会放弃财产。

布:不放弃财产?在最近三个月我所进行的土地改革中,我的家庭失去了4.5万英亩的土地。我个人失去6000至7000英亩,以后我将继续失去土地,我的儿子们还要失去一些土地。真主可以作证,我不是在玩弄社会主义,我缓慢地进行革命并不是出于自私。自从我读马克思论著的那天起,我从没有为放弃财产而担心。我可以告诉您我读马克思书籍的时间和地点:1945年在孟买。至于指责我追求的只是权力,那么,有必要弄清楚“权力”这个词的含义。我对权力的理解与叶海亚·汗的理解不同。我所理解的权力就是人们用它来夷平高山,开发沙漠,建立一个人们不再死于饥饿和屈辱的社会。我没有邪恶的打算,我不想成为独裁者。但是,现在我可以说,我必须非常强硬,甚至是专制。我准备去黏合的那块破碎的玻璃,大部分已成碎屑。我必须扔掉碎屑。如果我不狠狠地扔,我就建不成一个国家,只能建个市场。总之,请注意,人们参与政治不是为了去做果酱,而是为了夺权和掌权。谁说相反的话,就是欺人之谈。政治人物总是希望使人们相信自己是善良的、有道德的、始终如一的,千万别上他们的圈套。世界上不存在善良的、有道德的、始终如一的政治家。政治就是打别人或遭别人打,正如我的父亲教导我的:“你千万别去打某个人,要是你没有做好遭到他的两倍反击的准备。”其他都是属于童子军一类的事了,童子军的美德我从学生时代起就把它忘了。

法:总统先生,据说,您是有关墨索里尼、希特勒和拿破仑的书籍的忠实读者。

布:是的。还喜欢读有关戴高乐、丘吉尔和斯大林的书籍。您是不是要我承认我是法西斯分子?我不是法西斯分子。法西斯分子首先是仇视文化的,而我是热爱文化的知识分子;法西斯分子是右派,而我是左派;法西斯分子是小资产阶级,而我的出身是贵族。读有关某个人的书籍,并不意味着把这个人视为英雄。是的,在我心目中是有英雄的,但是,那还是在我的学生时代。您要知道,英雄就像口香糖那样,人们把它放在口里细嚼,然后吐出,再换一块新的。青年人特别喜爱英雄。要是您很想知道哪位英雄在我的嘴里嚼的时间最长,那就是成吉思汗、亚历山大、汉尼拔和拿破仑。我对拿破仑比对其他所有的人嚼的时间都长。在我心目中也有过马志尼[16]、加富尔、加里波第的一定位置,还有相当分量的卢梭。您看到了在我身上有这么多相互矛盾的东西吗?

法:看到了,为了更好地了解您,我想知道您对当代哪些人物曾经感到或者现在仍感到亲近,也就是说,您最喜欢谁,谁又最喜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