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第20/25页)

然而,史前时期的努比亚和现在一样,位于肥沃和贫瘠土地的交会处,当时生活在那里的人可能为我们了解“原始的”战争最终如何变为“真正的”或“现代的”或“文明的”战争提供了钥匙。对117号坑出土物的另一个解释是,它们不是狩猎群体争夺狩猎场的打斗的遗物,而是代表着迥然不同的两种经济之间的冲突。上一个冰河期结束后发生的气候变暖使上尼罗河河谷特别有利于石器时代的人转向更加稳定的新生活方式。考古发现的石制工具表明,那里的居民已经开始收割野草,把打下来的草籽磨成面;还有更加细微的迹象表明他们至少也开始试图驯化牲畜,并放养这些他们赖以生存的动物。那个时代的人正摇摆于放牧和农业这两种改变了人与其生活环境的关系的活动之间。狩猎者和采集者注重地盘;放牧者依靠牧场和牲畜的饮水处;耕作者需要土地。一旦人期望他在特定地方投入的周期性活动能产生定期回报,无论这样的活动是照顾产羔的母羊、放牧牲畜、播种,还是收获,他都很快会发展出权利感和占有感。对贸然进入他投入了时间和力气的地方的人,他必定会同样迅速地发展出使用者和占有者对篡夺者和侵入者的敌意。固定的期望会导致固定的反应。放牧和农业活动会引发战争,农业尤甚。这也是对117号坑出土物的一种解释。有人建议说,也许那时发生了气候剧变这一地球暖化时的经常现象,迫使一群狩猎者或采集者回头向尼罗河方向移动,结果与在同一地盘的初期牧民或农民发生了冲突。至于埋葬的人属于哪个群体,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狩猎者使用起武器来应该比较得心应手。J·M·罗伯茨说:“我们可以猜想,贵族这个概念最初的一点儿模糊的影子应该是来自狩猎-采集者作为更古老的社会秩序的代表,对被束缚在农地上的定居者的压制(他们一定屡屡得手)。”狩猎权总是掌握在比耕作者地位更高的人手中,垄断狩猎权的贵族对胆敢偷猎的人严惩不贷,废除贵族的狩猎权经常是造反者的主要要求,这种情况放之四海而皆准。然而,狩猎-采集者后来一直处于衰落之中,到了封建时代,据称是他们的后代,顶着像“伟大的猎鹰人”“森林之王”或“马背上的主人”这类称号的贵族才开始对封建领地上的村民和在农田里干活的孩子作威作福。与此同时,在生态环境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受时代潮流眷顾的是那些通过劳动改变大地的人,而不是那些只满足于掠取大地果实的人。农业代表着未来。

从冰川消退到苏美尔地区文字的出现中间隔了7000年。其间在世界上的五六个地区,包括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河谷、尼罗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和黄河流域,人虽然仍在使用石制工具,但经过多次尝试和失败,慢慢地摸索着学会了清理土地、耕种和收获的技术;这些地方进而成为伟大文明的中心。当然,人并非从冰河期的生活方式一跃而进入精耕细作的文明。历史学家基本上一致认为,人先是把合群的动物拢在一起——有证据表明,早在公元前9000年,伊拉克北部就开始了放牧的活动;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人从有系统地采摘野生谷物渐渐发展到种植谷物,最后是选择良种。然而,历史学家不能达成一致意见的是:人类第一批农业定居点是在哪里建立,如何建立的。这也难怪,因为现有的证据少得可怜。早期提出的推断是,第一批农业定居点建立于近东地区河谷的高地,因为那里比谷地干燥,宜于健康,使用刀耕火种的方法可以在树林中清理出肥沃的耕地。支持这一理论的证据有同一时期出现的一种新的石制工具,用沉重的玄武岩或花岗岩做成,还经过仔细打磨,它们就是新石器时代漂亮的“磨光”石斧和石锛。一些历史学家提出了“新石器时代革命”的说法,认为农业的需求促发了制作工具的新技术,也可能是因为有了新工具,人遂得以在森林里开辟耕地。可以肯定的是,砍削而成的燧石工具奈何不了大树,而沉重的磨光石斧则几乎多大的树都可以砍倒。然而,这种理论简洁干脆的技术决定论没能维持多久,尽管它提出了我们新石器时代的祖先向农业转型的更加简洁干脆的模式,说他们从肥沃新月地带的山坡迁移到大河的冲积平原上,从刀耕火种转为在因潮汐而异常肥沃的低地上按季节耕作。

确实发生了这样的迁移,但在很早的时候,可能早在公元前9000年,人类又找到了一种全然不同的农业生活模式。在位于海平面600英尺以下干旱贫瘠的约旦山谷中的耶利哥,考古学家发现了公元前7000年一个城镇的遗址。这个城镇面积达8英亩,有2000或3000居民,他们靠耕作周围绿洲的肥沃土地为生;他们的小麦和大麦的种子是从别处引进的,他们制造工具使用的黑曜岩也是别处来的。在现代土耳其的恰塔尔休于发现了只比耶利哥稍晚一点儿的一个大得多的城镇。它占地30英亩,居民有5000~7000人。他们的生活无论在组织方面还是水平方面都相当先进。在那里的考古发掘出土了多种多样的外来货物,应该是贸易得来的,也发现了同样种类繁多的当地手工制品,说明已经有了社会分工;最引人注意的是发现了灌溉系统的痕迹,说明那里的居民已经采用了原来以为只有大河河谷中大得多、晚得多的定居点才有的农耕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