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1.至高无上(第19/20页)

,上面是在法国作战过的哪位国王。出去挣钱去,他说,别管什么凯撒大帝了;亚当还是个小子的时候凯撒就已经老了。

他就会口里哼着,“亚当耕地夏娃纺织,谁会是当时的绅士?”沃尔特就会去追他,如果抓住了就会揍他: 你还会唱该死的造反歌,我们这儿知道怎么对付造反的人。他们被埋进浅浅的坟墓,那些在他小时候一路打过来的康沃尔人;但总是有更多的康沃尔人。而在康沃尔之下,在这整个英格兰王国之外和之下,在威尔士潮湿的边界地区和苏格兰边界的崎岖地带之下,有另一个天地;有一个被藏匿的、他担心他的监誓官无法抵达的帝国。谁能去找那些生活在树篱和树洞里的精灵和幻形怪、或者藏在森林里的野人宣誓呢?还有壁龛里的圣人,聚集在像落叶一般簌簌有声的圣泉旁的精灵,以及被埋进未被祝圣的土里的流产儿: 所有那些看不见的死者,他们大冬天里在铁匠铺和村里的炉子旁流连不去,想温暖一下自己的光骨头——谁能让他们宣誓呢?因为他们也是他的同胞: 那一代又一代未被计数的死者,通过生者在呼吸,从他们那儿偷取光亮,那些贵族与无赖、修女与娼妓的无血的鬼魂,那些靠英格兰的生者为生、并吸取未来的精华的神父与修士的鬼魂。

他低头望着桌上的文件,但思绪却飘到了远方。我的女儿安妮说,“我选雷夫。”他低下头,手捂着脸,闭上眼睛;安妮•克伦威尔就站在他的面前,十到十一岁的样子,身材壮实,像全副武装的男人一般坚定,她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相信她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

他揉了揉眼睛。又审阅起那些文件。这是什么?一份清单。字写得一丝不苟,清清楚楚,却让人读不大懂。

两块地毯。一块被剪成了几小块。
7张床单。2只枕头。1个枕垫。
2只大盘子,4只小盘子,2只茶碟。
一只小盆,重12磅,每磅4便士,给了女修道院院长,付了4先令。

他把纸翻了一面,想看看是哪儿来的。他发现自己看的是伊丽莎白•巴顿留在女修道院的物品清单。这些都已被没收归国王所有,一个叛国者的私人财物: 一块当桌子用的木板,三只枕套,两个烛台,一件值五先令的外套。一件旧披风被捐给了那座女修道院里最小的修女。还有一位爱丽丝修女得到了一床床罩。

他曾经对莫尔说,预言并没有让她致富。他写了一张便条提醒自己:“伊丽莎白•巴顿需要钱打点绞刑吏。”她还可以活五天。她爬上梯子时,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会是向她伸着手的行刑人。如果她无法为自己的最后一程付钱,她受痛苦的时间可能会更长。她想象过烧死要花多少时间,但没有去想在绳子的一端窒息需要多久。在英格兰,对穷人不会有恻隐之心。你什么都要付钱,哪怕是一条断脖子。

托马斯•莫尔的家人已经宣誓了。是他自己看着他们宣誓的,爱丽丝还清楚地表示,她认为他个人应该为没能说服她丈夫服从而负责。“问问他,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问他,这是不是,他认为这是不是很明智,让他的妻子失去伴侣,让他的儿子失去指点,让他的女儿们失去保护,让我们大家任由托马斯•克伦威尔这样的人摆布?”

“那是您说的,”梅格似笑非笑地喃喃道。她低着头,用自己的双手捧住他的手。“我父亲对您的评价很高。他说您对他一直彬彬有礼,说您言辞很热切——他认为这完全是一番好意。他说他相信您理解他,就像他理解您一样。”

“梅格?你总可以看着我吧?”

在那顶三角形风帽下,那张脸又低了下去: 梅格拉了拉她的面纱,仿佛她正在外面的大风之中,面纱能给她一些保护。

“我可以拖延国王一两天。我想他不希望看到你父亲被关进塔里,他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一些迹象,期待着他……”

“屈服?”

“是支持。到那时……多高的荣誉他都能得到。”

“我怀疑国王能给他他所在意的那种荣誉。”威尔•罗珀尔说。“很遗憾。好了,梅格,我们回家吧。我们得在你母亲吵起来之前让她去河上。”罗珀尔伸出手。“我们知道您不是一个有报复心的人,先生。尽管天知道,他对您的朋友一贯都不友好。”

“你自己也曾经是《圣经》的拥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