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晋国衰落(第16/22页)

第五,严令各级官吏恪守岗位,派大夫商成公负责警备宫廷,将先君留下来的年纪较大的宫女安置在安全地带,年轻的则坚守宫中。司马、司寇等人则奔赴一线指挥灭火救灾,城外的驻军也列队进城维持秩序,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第六,命令各大家族发放武器,武装族兵,登上城墙,加强守备。

第七,大夫里析刚刚过世,尚未下葬,派三十人为其抬棺,搬到安全的地方。

子大叔有点担心:“您刚送走了晋国的客人,现在又摆出一副备战的架势,难道就不怕晋国误会?”

子产说:“送走晋国客人,是怕他们万一有个闪失,成为晋国责难我们的口实。加强戒备,是怕别的国家趁乱而入。请问这有什么不妥吗?”

第二天早上,新郑城内的火势基本得到控制。子产又命令各地的治安官加强管理,约束各地征发的徒役,确保社会稳定。派祝史前往城北筑坛,向玄冥(水神)、回禄(火神)祈求平安。派官吏登记被烧毁的房屋,减免这些家庭的税赋,并发给他们重建家园的材料。新郑城全体市民致哀三天,停止一切交易活动。形势稳定后,才派外交官向各国通报情况。

不久之后,晋国的边境官吏果然给郑国送来一封责备的信。信上说:“郑国遇到重大灾害,晋侯和大夫都深感不安,又是占卜祷告,又是打探消息,为此花费了大量的钱财也在所不惜。郑国的灾难,就是寡君的忧患啊!但是听说贵国摆出一副打仗的样子,派人登墙戒备,这是打算向谁问罪呢?我们对此感到担忧,不敢不问个明白。”

子产回信:“诚如您所言,郑国的火灾就是晋侯的忧患。子产不才,执政不力,所以上天降罪于郑国,才有火灾发生。又害怕坏人趁火打劫,加重郑国的灾难,那就是加重晋侯的忧患了,所以才派人加强戒备,这也是为晋侯着想呀。所幸现在问题已经解决,郑国依然屹立不倒,有一些小小的误会也是可以解释的。如果郑国不幸灭亡,就算晋侯为我们操心,也于事无补了。郑国既然侍奉晋国,怎么敢有二心?请您明察。”

晋国人对这个解释表示接受,没有再拿这件事做文章。倒是裨灶再度提出要借用玉杓来祭祀祈祷,而且警告说:“不听我的,郑国还会有火灾发生!”

子产还是拒绝了他的建议。

子大叔得知此事,劝道:“宗庙里的宝物,是用来保民平安的。如果再一次发生火灾,国家就要灭亡了,您为什么爱惜区区一个玉杓而不在乎国家的安危呢?”

子产说:“事情如果真像裨灶说的那样,为了国家的安危,就算要我的性命也无妨,怎么会吝惜宝物呢?只不过天道幽远艰涩,人道则切近易懂(天道远,人道迩),凡夫俗子又如何看得透天道?您认为裨灶懂得天道吗?我看他只不过是话说得多了,偶尔有一两次说中罢了!”

话虽如此,同年七月,子产还是大兴土木,修建土地神庙,举行祭祀向四方之神祈求平安和丰收。同时,为了提振民心士气,还挑选精锐部队在新郑举行盛大阅兵。

阅兵需要场地。不巧的是,子产圈定的进场道路正好穿过子大叔的宅子。具体来说,子大叔家的宗祠——游氏宗庙在路南,住房在路北,两者之间的庭院又小,不足以清理出一条大道。子大叔突然面临很多现代人经历过的噩梦——拆迁!而且为了保持道路笔直,必须拆掉宗庙而不是住房。

回想起来,这已经是游氏宗庙第二次遇到拆迁问题。

前一次是在公元前530年郑简公去世的时候。当时为了给郑简公送葬,要清除道路障碍,游氏宗庙就被列为拆迁对象(可见这宗庙的选址也确实有些问题)。子大叔当然不愿意,命令家人拿着锹、镐之类的拆迁工具站在宗庙旁边,就是不动手,交代说:“如果子产过来,问你们为什么不动手,你们就说这是安放祖宗神位的场所,不忍拆除,但是上命不可违,我们不想拆也得拆了。”这一招果然奏效,子产听到子大叔的家人这么说,便命令施工队绕开游氏宗庙。

那时一同列为拆迁对象的,还有几位司墓(公墓的看守者)的房屋。如果拆掉,则灵车可直达公墓,清早即可下葬;如果不拆,则灵车必须迂回进墓园,须延迟至中午方可下葬。子大叔不厚道,保住了自家宗庙,便不顾他人的居所,向子产建议说:“拆吧!否则的话,要诸侯的使臣等到中午,恐怕他们不乐意。”

子产说:“诸侯既然派人来会葬,又怎么会在乎等到中午?不拆也没什么影响,而且也不会给民众带来麻烦,那为什么非要拆不可?”于是一并不拆,郑简公的灵车因此兜了远路,只能“日中而葬”。《左传》对此评价很高,认为子产知礼,“所谓礼,就是不为了成全自己而损害别人”(子产于是乎知礼,无毁人以自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