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枪打肖长安(上)(第10/11页)

论起肖长安踩盘子的手法,别的飞贼可真比不了。要想摸透一个大户人家里里外外的情况,来一次两次可不够,可你总在门口转悠,说不定就会让人发觉。所以说想不被怀疑,最好扮成走街串巷做买卖的小贩,但是又不能扎眼。什么行当扎眼呢?这里头的门道可深了去了。比如挑挑子剃头的,剃头匠之间有规矩,一个人固定走这一片,来往的都是熟脸常客,生人来此扎眼;扮成卖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货郎也不行,干这些小买卖的,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一待住了,也不会半夜出来做买卖。

上一次飞天蜈蚣肖长安在济南府作案之前,就扮成了一个卖炸蚂蚱的小贩。山东地广粮多,蝗灾频繁。到了秋后,成群的蚂蚱铺天盖地,如同片片黑云,所过之处,庄稼颗粒无存,全给啃光了。没了粮食,庄稼人吃什么呢?其中有心眼儿活泛的,下网扣筐逮蚂蚱,挨个儿揪掉大腿、翅膀,用盐水泡了再下油锅,炸熟了放在大盆里,拿小车推到城中叫卖。油炸蚂蚱肥美,公的一兜油,母的一兜子,色泽金黄,外酥里嫩,又下酒又下饭,夹在刚刚烙熟的热饼里,咬一口真是满口余香。两个大子儿一碗,吃的人从来不少,一天能卖一大笸箩。不单是好吃,还能为民除害。可老天爷总不能年年跟庄稼人过不去,赶上风调雨顺的年景没有蝗灾,种地的农民高兴了,卖炸蚂蚱的也有办法,就在庄稼地中点起一溜儿马灯,后面支起粘网。这些“神虫”趋光,夜间见到光亮,大批大批地往灯前飞,一只只撞在粘网上,天一亮就下了油锅。卖这个的全是乡下老赶,做买卖没有固定的地点,东西南北四乡八县到处乱窜。肖长安找了一个卖炸蚂蚱的老赶,出钱买下全套家什,又吩咐他隔三岔五给自己送蚂蚱,活的、熟的各一半。老赶巴不得如此,不用推车叫卖了,挣的钱还多,这不天上掉馅儿饼吗?打那以后,肖长安推上独轮车,三天两头到大户人家门口叫卖。明着是卖炸蚂蚱,暗地里却是踩道儿。

这个飞贼学得好一口山东话,站在路口吆喝:“吃咧!香咧!油炸蚂蚱下酒解馋去咧!”有钱有势的财主老爷吃腻了大鱼大肉,也等这口儿解馋。下人听见叫卖的就出去买,有买炸好的,也有买活的回去自己炸。肖长安认准了下手的人家,借卖炸蚂蚱跟这家的下人搭话,套问宅中情形。这家宅院几进几出,哪屋住人、哪屋放钱,多少下人、几条狗,看家护院的练的是八极还是少林,没他打听不出来的。那么说,凭一个卖炸蚂蚱的几句话,就能套出人家深宅大院的底细吗?其实不难,这就是江湖道儿。一般人要是直来直去问人家,对方立马就会起疑心,弄不好还得把你送交官府。但肖长安贼智出众,先给来买蚂蚱的下人来点儿实惠,多抓一把蚂蚱少要几个大子儿,一来二去混熟了称兄道弟。探问这大户人家房子的结构布局之时,还得讲究策略,得先说自己在乡下时进过大户人家的宅子,那可是宽宽绰绰,一个大院子一联排整整五间一砖到顶的大瓦房,院子里黄土垫地,鸡鸭成群。那个下人一听就知道了,这整个一乡下老赶没见过世面,必然得吹嘘自家主人这宅院如何如何阔气。肖长安再来个顺水推舟,对方自然而然就把整个宅院的布局和盘托出,说得一清二楚。

这是白天,到了夜里,他又扮成沿街乞讨的叫花子,缩在那户人家门洞子下边,看打更巡夜的几点来几点走。就这么反复踩点、观望,够十成的把握他才下手。

飞天蜈蚣肖长安作案,百宝囊中还少不了几件称手的家伙、贴身的法宝:头一件是紫铜仙鹤,仅仅巴掌大小,造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拉动鹤尾可从鹤嘴中喷出迷香,迷倒室中之人。这迷香本是用曼陀罗花煎煮浓缩挥干水分,再兑上黄杜鹃(又叫八里麻)碾成的粉末,两者相溶药力倍增,闻一下立即昏迷,一两个时辰也醒不了。另一件是条收纳贼赃的锦囊丝袋,既轻薄又绵软,攥成一团不过核桃般大,展开了可达七八尺,遇火不燃,入水不沉。作案之时一圈一圈缠在脑袋上,既方便携带,而且万一有人用刀劈过来,这东西柔中带刚,还可以抵挡一阵。过去常听说书的先生说贼人作案之时“青绢帕缠头”,就类似这个东西。还有一件是把攮子,古书有云“刀不盈尺谓之攮子”,说白了就是不足一尺长的匕首。这可是肖长安寻觅良久得来的一柄利刃,不敢说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可不在话下,这是贼人的胆,出去作案从不离身。

此外还有几件物什,也是作案时必不可少的,比如肖长安行窃总带个油壶,大肚儿、长脖儿、小尖嘴儿,有什么用呢?穿宅入室,用攮子拨开门闩之后,不能直接推门进屋,因为门合页上的铜轴用久了,里头会长锈,乍一推必定发出声响。他得先把油壶嘴儿插入门边的缝隙,对准合页一捏壶肚儿,点进几滴油去,再推门便是悄无声息。还有掺过药的肉包子,用来打发宅中狗子,狗见着肉包子一准儿是一口吞下肚,来不及出声便倒了。再一个是三角钻、铁线之类拧门撬锁的家伙。库房上挂的大铜锁,三两下就能捅开,捅不开再上三角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