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人最苦(第17/18页)

曹寅点了点头,道:“海青已派人快马传信,称虽费了一番周折,但还是取到了袈裟,目前一行人已在返回江宁途中。”又问道:“你是昨夜一夜未睡吗,如何脸色这般难看?”

曹湛便先说了昨夜满城之事,只未提灵修在场一节。

曹寅自己就是家奴出身,对满人掳掠良家妇女为娼妓一事,也不觉得惊讶,只道:“关虎我见过多次,是个跋扈傲慢的旗人,他仅仅因为看到你在场,便放过翠儿,掉头逃去吗?依我看,当场将你杀死灭口,捉翠儿回去,这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曹湛料不到曹寅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到关键,只得说了江宁将军之女灵修在场一事,又道:“我之所以不提此事,是因为我答应了缪齐纳将军,并非有意隐瞒。”

曹寅道:“那么昨夜你离开满城后,为何不立即回江宁织造署向我禀报,仅仅是因为无法摆脱灵修的纠缠吗?”

曹湛道:“不,灵修没有纠缠我,她本来是要回去满城,向缪齐纳将军揭穿恶行,是我以游玩的名义阻止了她。”

曹寅道:“这一点,你做得对。你若陪灵修回去江宁将军署,非但翠儿,连你也会被当场扣下。”

曹湛道:“我将翠儿送到江宁府署后,本应立即赶回江宁织造署,向织造大人禀报此事。但我离开满城后不久,便发现有人暗中跟踪。我猜应该是缪齐纳将军手下。他应该不是关心灵修安危,而是为关虎一事。”

曹寅沉吟道:“不错,缪齐纳派人跟着你,亦是想看看我的反应。”

曹湛点头道:“如此,就表明缪齐纳有心庇护关虎,想按下此案。”

曹寅笑道:“结果你并没有回来江宁织造署,大大出乎缪齐纳的意料。”又怅然长叹道:“其实就算你赶回来向我禀报,我又能怎样,不过如实禀报皇上罢了。”

曹湛道:“我也知道大人心里苦,所以有意在外面闲逛了一夜,让缪齐纳摸不清路数。”

曹寅连连颔首,上前用力拍了拍曹湛肩头,道:“这件事,你做得好极了,尤其是今日在满城逼缪齐纳就范那一幕,实不枉我视你为得力臂膀。”

他既视曹湛为亲信手足,一语褒赞足矣,又掉头走到书桌前。

曹湛问道:“大人是要将关虎一案上奏圣上吗?”

曹寅笑道:“我受皇上之命,监察江南,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上报,总不能让缪齐纳抢在我前头,如此,不是显得我曹寅失职吗?”刚提起笔来,又想到一事,问道:“黄芳泰一案查得如何了?”

曹湛便大致说了前夜黄海博遭绑架拷问、庆余班武生罗晋溺死诸事。曹寅惊奇不已,道:“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倒是罕见得很。”一时不及多想,道:“总之,你全权处理,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又从墙上暗格中取出一卷画轴,道:“之前我曾告诉过你,郑氏子弟中,只有郑成功第六子郑宽下落不明,这是朝廷星夜传来的郑宽画像,是宫廷画师根据郑克塽等人描述所绘。”

曹湛道:“朝廷认为那派使者与日本结盟的郑公子便是郑宽吗?”

曹寅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这幅画像,要谨慎处置。记住,千万不要弄得人尽皆知,尤其不能提‘郑’字,以免人心浮动。”

曹湛应了一声,接过画轴,正要辞出,曹寅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早已是成年男子,也该成家了。我昨晚与你堂嫂商议过,预备给你说一门亲事……”

曹湛登时扭捏起来,嗫嚅道:“这个……”

曹寅颇为不悦,道:“怎么,你当真迷上了缪齐纳的女儿?我早就警告过你,灵修是旗女。本朝制度,满汉不可通婚。况且灵修刁蛮任性,没有半分淑女气质,非你良配。”

曹湛咬咬牙,遂如实告道:“不敢有瞒织造大人,实跟灵修无干。我幼年时,曾由父母做主,定下了一门娃娃亲事,未婚妻子是邻村秀才之女,名叫芳华。”

曹寅讶然道:“原来你早就定了亲!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曹湛道:“当年吴三桂作乱,村子遭受兵灾,我与芳华失散,这么多年过去,我实不知她下落。”

曹寅道:“原来如此。”又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对芳华念念不忘、非她不娶吗?”

曹湛道:“当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反悔?”

曹寅闻言很是赞赏,当即道:“我与云贵总督王继文有些交情,我会致信给他,请他帮忙寻访芳华下落。”

曹湛大为意外,忙道:“这是我的私事,哪敢劳烦织造大人出面,动用私人关系?”

曹寅笑道:“你是我堂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既不肯另娶,为兄我只好设法替你寻到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