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破冰(第7/10页)

文革时,岳湘红的工作单位在上海酒精厂,在实验室做真菌培养基,获得这些细菌对她来说是易如反掌。

“杀了武放年,就可以替刘薪报仇了……”岳湘红就是这么想的。

刘薪和岳湘红在同一家厂上班,刘薪长她两岁,虽然他们的关系有些暧昧,但始终没有越轨,属于“精神婚外恋”。别看武放年是二兵团的副司令,等于黑社会老大,以打砸抢著称,但他从来不敢动一下岳湘红的手指头,其实他知道妻子心里有第二个男人,但他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1966年,上海滩出现了另一支规模堪于“工总司”相抗衡的造反派组织,叫“工人赤卫队”,有八十万之众,它的行动口号是“抓革命、促生产”。两派势力旗鼓相当,工总司骂它是保皇派,工人赤卫队骂工总司是流氓大本营。一山难容二虎,必须铲平它,工总司才能独霸上海滩。

1966年12月30日,在上海徐汇区的康平路(上海市委的办公地点,类似伦敦的唐宁街),工总司的十万名打手包围了两万名工人赤卫队队员,展开一场空前激烈的巷战,拳对脚,棍对棒,由于力量悬殊,工人赤卫队被打垮了,这就是文革史上著名的康平路事件,揭开了全国大规模武斗的序幕,二兵团由此一战成名。

事后打扫战场,在无数的死者中就有刘薪,当时他是工人赤卫队下属杨浦区支队的一名头头。虽然武放年没有亲自动手,但他召集了十名敢死队员,分发刘薪的照片,叮嘱“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刘薪死了,武放年装得一脸无辜,岳湘红没有质问丈夫,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把眼泪往肚里咽,心里在说:“武放年,你公报私仇,从今以后,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哥伦比亚咖啡的醇香把岳湘红从往事中拉了回来,她品了一口咖啡,对瞪着自己的张厚和吴薄说:“我们这就摊牌吧。我认识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她叫艾思,我和她是合作伙伴,共同经营一家企业,做保健食品。”

顿了顿,她又说:“你们替我办一件事,去一个地方,用你们的专长去拍一段录像。作为报答,你们发愁的那件事我负责搞定。我花钱雇二十个人驻守在十家医院的太平间里,不出三天就可以帮你们完成任务,怎么样?”

张厚与吴薄交换了一下眼神,张厚问:“你要我们去哪里呢?”

岳湘红递上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地址。吴薄打开看了一眼,露出疑惑的神色问:“这个地方我熟悉,根本没有你说的这家酱菜厂啊!”

岳湘红点了点头,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对,那个地方现在是一家宾馆,可在1984年之前,那里的确是一家酱菜厂。”

5

白色的大虫停在站台上,哔的一声,车厢门与屏蔽门同步开启。

彭七月提着行李,从第一节车厢里走了出来。他朝周围看了看,空寂无人的站台,很静,和他走的时候一样安静。

迈上停驶的自动扶梯,穿过寂寥的售票大厅,又经过一段长长的台阶,彭七月终于回到地面上。回头望去,鲁班路369号——就象一条张大嘴的巨鲸浮在海面上。

当他的脚重新踏上瞿溪路的时候,彭七月展开双臂,狠狠呼吸了一口2010年的空气。

靠,我回来了!

就在他跨出车厢的时候,两个背着背包的人影悄悄钻进了最后一节车厢,正是张厚和吴薄。

这节车厢和平时乘坐的地铁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嵌在车厢上方的电子地图,显示着一条特殊的行驶线路:

2010—2009—2008—2007—2006—2005—2004……

他们的目标是1984年,地址是南市区陆家浜路的一家酱菜厂地下室。岳湘红告诉他们,那是一家地下旅馆,从门口数到第三个房间——员工更衣室,把摄像头安装在天花板上。岳湘红要求至少装三到四个,更衣室的每个角落都要拍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两人还以为这个女人有点变态,千里迢迢穿越时空隧道,就为了拍别人更衣?

“不,”岳湘红紧绷的脸上显出一点微笑,“你们到那儿的时候,那家旅馆应该已经废弃了,等待施工队来拆除,所以那里是空的……”

后面的话,岳湘红讳莫如深,不肯再说了,张厚和吴薄也没有再问,反正到了那儿就真相大白了。

对这趟时空之旅两人充满期待,张厚都是八零后,可以见到幼儿时的自己,也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避开那个可怕的手机号码,剩余的十来张死人照片也有人帮他们搞定。

白色的大虫启动了,爬进了幽暗的时空隧道,越爬越快,就象爬回自己的洞穴。

6

别以为上海只是个大都市,其实它还有三个岛屿:崇明岛、长兴岛和横沙岛,其中最大的是崇明,最小的是横沙。从地图上看,就象三块石头牢牢扼制住长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