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冰案(第7/12页)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仅仅是如果)艾思真的有嫌疑,她是有作案时间的。

整整两天,彭七月都在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情,可让他苦恼的是,自己好象患了“人格分裂症”,另有一个彭七月一直在跟自己唱反调,提醒他不要忘记警校里导师的一句话: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永远不要相信它。”

彭七月去找了艾思,说了一大堆无聊的话,最后“无意之中”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分手后你直接回家了吗?

“是啊,我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上床就睡了。”

说完,艾思扑闪着睫毛,狡黠地反问:“怎么?怀疑我劈腿,有别的男人?”

彭七月顺水推舟,故作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倒是个绝好的借口。

7

河滨大楼命案发生后的第六天,黄浦新苑六号公寓楼的十八层,发生了又一起命案,刚开始,没有人把这两起案子牵扯到一起,因为从现场来看,后者更象自杀。

死者叫齐卫东,65岁,他死在卧室里,卧室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台舒乐牌48英寸吊扇。

随着空调的普及,吊扇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不过年纪大的人反而对吊扇情有独钟,空调不仅费电,而且不是太冷就是太热,容易患空调综合症,反而吊扇能让室内空气流通。

齐卫东被一根领带吊在吊扇的圆形马达上,脖子勒得紧紧的,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居高临下望着下面。嘴巴微张,由于喉部受到挤压,舌头往外伸出一点,象半截木棍一样僵持着。鬼故事里说的吊死鬼的舌头能伸出尺把长,那毕竟是故事。

齐卫东的脚下没有椅子,也没有任何踩踏的物品,这就怪了,难道他会轻功,把自己腾空吊上去?

地板上有一大滩水渍,已经干涸,法医从地板上提取到了残留物,化验报告说这不是一般的生水,而是茶的混合物,正好与肠清冰的配方吻合。

跟董有强一样,齐卫东也有便秘,他在按那本《百冰治百病》上提供的配方,照葫芦画瓢地尝试。

莫非他是踩着肠清冰上吊的?

制冰格里做出来的冰块,只有麻将牌大小,既不能踩踏,也不能把一堆小冰块堆起来,莫非他做了一块很大的肠清冰,至少有椅子那样大,踩在上面上吊……

想到这儿,彭七月打了个寒战。如果踩的是椅子,一脚蹬翻,身体悬空,顶多一二分钟就窒息昏迷了,而冰逐渐融化的,窒息的痛苦被无限地延长了,就象锅里的大闸蟹,水先是冷的,慢慢变热,直到沸腾,最后被蒸气煮熟。

为什么要自虐?同样是上吊,何不来个痛快?

除了那本书,齐卫东案与董有强案还有两处惊人的相似:

临死前,齐卫东也在拼命地抄写一段内容:

“……现在,这个最坏的人被挖出来了,他就是潜藏在旧上海市委内的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陈丕显!他疯狂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诋毁毛泽东思想,千方百计破坏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群众运动,大肆推销大毒草《修养》,他疯狂反对毛主席的阶级斗争学说,贩卖阶级斗争熄灭论,百般美化资产阶级,实行阶级投降,他恶毒攻击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破坏‘四清’运动。在这次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他变本加厉,顽固对抗革命路线,攻击中央文革小组,镇压革命群众,妄图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革命小将们,行动起来!炮打上海市委!揪出陈丕显!砸烂他的狗头!将他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这是一九六七年五月六日《解放日报》上的一篇新闻稿。

陈丕显曾任上海市委书记,文革期间他和很多老干部一起被打成“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当权派”,游街示众,万人批斗,在监狱里关了八年,罪名是“反党、反革命、反社会主义”。

由于是新式社区,黄浦新苑有完整的电视监控系统,小区的道路和电梯里都安装了摄像头,记录了以下画面:

四月十九日晚十二点三十分左右,一个穿黄雨衣的人从六号楼十八层进入一部电梯。由于摄像头的位置居高临下,而且这个人戴着宽檐的雨帽,拍不到他的脸,也就无从辨别他是男还是女。

这个人离开大楼,走到道路上,进入一个摄像头难以拍摄的死角,就这么消失了。

河滨大楼的电梯管理员徐阿姨被请到刑侦队,观看这段录像。“很象呢,”徐阿姨连声说,“应该就是她吧!”

与河滨大楼一样,这个女孩“来路不明”,她既不是楼里的住户,也没有进入过大楼,却莫名其妙地从案发现场走了出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