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杀疑云(第8/10页)

等了三十分钟,她被带到一间豪华会客室。著名画家的大作,金碧辉煌的摆设,令人不敢随意入座的高级座椅,暴发户的喜好打造出这么一间证券公司的会客室,这样的装潢同时具有带给疯狂追逐金钱的客人幻想,以及让他们相信这一家公司稳定可靠的效果。

波多野伍一郎社长面宽体胖,精力十足,在现身时,以和蔼的笑容化解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威严。他微笑,是因为对女杂志记者前来采访感到志得意满。

实业家总是欢迎任何可以在媒体上公开露面的机会。

貌美的女秘书端来冰凉水果与冰淇淋,这似乎是特别待遇。

“有什么事吗?”伍一郎将名片递给幸子后,平静地问。他的眼睛很圆,鼻子扁平,嘴唇厚实,下巴饱满,就算是一般人也能看出那是一张富贵脸。原来这就是雅子的丈夫啊,真是极为登对的一对夫妻……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访问最近丧妻的名人,请他们说说心中的悲恸之情。”

幸子不动声色地提出来访目的。她以“名人”为饵,只要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名人”都会上钩。

“丧妻的感想?这话题也太残忍了吧,我老婆才刚过世没多久。”

伍一郎眉头紧蹙,神色却不怎么沉痛,甚至可以见到他的厚唇微微上扬。他没有为了表现出身为日本人的拘谨,不在人前表露悲伤,那明显是个开朗的笑容。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向您提出这话题,我也觉得很难受。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人与您同样经历了丧妻之痛,希望您能分享自身的经验,安慰他们。”幸子一脸同情地说,并且公式化地拿出笔记本。

“该怎么说呢,我老婆的情形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伍一郎警戒地盯着幸子的手。

“对了,我在报纸上看过,夫人是……”

“没错,是自杀。”伍一郎接完话,肯定地点点头。

“请恕我词穷。”

“那个蠢女人,完全没考虑到我的立场。我要是个承受不了打击的男人,恐怕会有好一段时间走不出家门,幸好我的心脏够强……”伍一郎笑着。

“夫人不幸丧生,请问有什么征兆吗?”

她此时所说的“不幸”,指的当然是“自杀”,对方也懂她这话的意思。伍一郎才刚说:“她自杀了,完全没考虑到我的立场。”

即使如此,一个局外人毕竟不适合露骨地提出这种问题,这也算是“杂志记者”的特权,可以理直气壮地假借“读者代表”名义发问。

“征兆?”伍一郎一手托着肥胖的下巴,一时间默不作声,眼神低垂,“嗯,那倒也不是没有。”他脸上带着浅笑说。

“这么说来是有吗?虽然难以启齿,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告诉你,跟一个女人结婚生活了二十年,总是会发现很多蛛丝马迹。这件事不单纯,有很多原因让她选择了自杀。”

他的回答抽象,却又意有所指。

“请问有遗书吗?”

“有,我也告诉过警察,他们知道后,才终于放心断定这是一起自杀案。”

放心断定这是一起自杀案,这说法听来奇怪,伍一郎似乎也有所察觉。

“警方办案的时候,得要找到决定性的物证,证实判断正确无误。内人是吊死的,只不过发现得晚,尸体不只腐烂,还因为用来上吊的绳子断裂摔到地上,导致没有明确证据显示她是自己上吊,只能由现场状况判断死因为自杀。不过这也只是推测,所以当警方听到我说内人有留下遗书,才松了一口气。”他补充说明。

“遗书上写了自杀的理由吗?”

“女人啊,”伍一郎苦笑,“就是死到临头,也不会表明自己的真心。里头没提到任何具体的事情,只有承蒙诸多照料,还有对不起做出这么任性的行为,这一类告别人世前的忏悔罢了。”

“警方读完那封遗书之后,就接受这个结果了吗?”

“没有,我把遗书烧了,没交给警察,还因为这样被盘问了一番。”

“……”

“我现在后悔了。可是老实说,我读到那封遗书的时候,简直是气疯了,一时冲动就撕了信。”

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叼着烟,将打火机凑近嘴边。

“一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那么为所欲为。”他说,空气中烟雾弥漫。

“请问您这话是指?”

“她活着的时候享尽了人生乐趣,既然她自己选择了死这条路,我一点也不觉得哀伤。”

“……”

“我不是不服气,也不是在找借口。真要说起来,她在世的时候比别人家的夫人还要享受人生,发生这种事我也不认为悲惨。你可能觉得稀奇,不过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您刚才说夫人走上绝路有很多因素,这跟夫人生前的生活态度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