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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和思缈握手的是个头发雪白的老人——李家良。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总是温和地笑着,看上去很慈祥,但不知道身份。

这时,一辆依维柯从街角开过来,稳稳地停在了众人的面前,车门打开,他们依次走了上去。

思缈在右边靠窗的一个单座上坐下,佟大丽坐在自己左边的双人排上,蒙健一和焦艳坐在她前面一排,宫敬貌似到最后一排去了。不知什么缘故,李家良这个老头子径直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连司机都很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坐这儿来了?”

他笑笑说:“视线好,而且,我认识路。”

那个司机回头清点人数,目光一下子定在思缈身上。

他长得十分粗壮,两只小眼睛像狼牙一样凶恶,满脸的横肉,笑一笑就像被切烂了似的绽开。

现在,这张狰狞的面孔像噩梦一般陡然笼罩住了思缈。

思缈毫不犹豫,立刻向他射去两道阴寒刺骨的目光。

从警数年,她有一条重要的原则:对付任何挑衅的恶狼,你要第一时间告诉它——我敢宰了你!这样,它就会乖乖夹起尾巴滚开。

现在也不例外,那个司机讪讪地把头扭了过去。

车门关上,车子开动了。

起先,焦艳还嗲声嗲气地和蒙健一说着什么。坐在他们后面的佟大丽透过双排座之间的凹口,恶狠狠地盯着那两个后脑勺;宫敬跟上了发条似的,一会儿跑过来一趟问每个人要不要喝矿泉水,然后灰溜溜地回到后面去。李家良则很沉静地直视着正前方。而那个叫蒙如虎的司机——思缈感觉到他通过后视镜在窥视着自己。

开了半小时后,出了市区。车厢里面的人们大多靠着车座,半张着嘴巴酣睡起来。思缈也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

身子向前大幅度地倾了一下,她醒了。

车停在一个简陋的高速公路服务区。

放眼望去,仿佛一面挂了很久的壁画被撕掉了: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公路桥梁,或者并不熟悉的茅屋砖房,乡间小径,统统不见了,所余唯有一片广漠无垠的草原……

苍黄。

冬天快到了,这里已经没有绿色。

这时,焦艳踮着脚尖、提着吊带裙的下摆,一脸怨气地从服务区后面出来,一上车就尖叫着:“那个厕所你们可千万别去,臭死啦!”

蒙如虎扭着脑袋,看着她被黑色丝袜紧裹的小腿,嘿嘿笑着。

焦艳落座的时候,偏了一下头,恶毒地盯了思缈一眼,像是恨不得剜她一刀。

她这是什么意思?思缈想。

香茗,为什么我就是不能忘记你呢?

就在思绪渐渐陷入阴霾的时候,草原也被暮色笼罩了,西边一轮夕阳,像一团烧了很久却总不开的水,放出病恹恹的白光。

“还要多久啊?”焦艳突然发出一声娇嗔,“累死我了。”

“快了快了……”一直沉默的李家良忙不迭地说。

这个“快了快了”其实不确切,车子至少又开了一小时,车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犹如墨染。

思缈觉得有点冷,把窗户关上,紧了紧衣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她听到了一片噼噼啪啪的声音。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起风了!只是没有想到风会起得这样急,这样猛,这样烈!仿佛一秒之前还是平静的海滩,一秒之后就沉入了翻滚的海底。

“操!”蒙如虎大声骂着。

车前窗被狂风席卷起的沙砾打出了上千道细小的磨痕。

“快到了快到了……”李家良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老李,你不是总说自己在这儿插队过五六年吗?怎么连个道儿都弄不清楚?”蒙健一烦躁而不屑地说。

“好多年没来了……”李家良结结巴巴的,思缈觉得这老头子怪可怜的。

“等一下!”李家良突然喊了一声。

车子“嘎”一声停下,蒙如虎瞪起眼睛,“怎么了?”

“后退,后退,再往后……对,右边那条小路,看到没有,一直开下去就是了。”李家良说。

借着车灯的光芒,思缈看到草原上有一条很浅很浅的小径。

狂风从车门车窗等间隙涌入,发出犀利的吱吱声,仿佛无数颗尖利的牙齿在啃噬着铁皮。

“快开车!”焦艳大叫起来。

蒙如虎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离开了国道,沿着小径一直向草原的腹地开去。

车子剧烈地颠簸着,每个人的臀部都像安了弹簧似的,在座椅上一刻不停地弹跳。

李家良手指着前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边,这边”,蒙如虎开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见到目的地,不禁恶狠狠地说:“你指的这什么破路,一直在打转转——”

话音未落,就听见李家良大喊一声:“就是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