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6/7页)

克莱斯特说:“有点意思。”他转头对格莱瑟微微一笑,问道:“警长,你要不要上去盘问盘问?”

“当然要,督察。”年轻人跃跃欲试,他们随即加快脚步。

年轻姑娘其实是维贝尔太太的女儿玛丽。肖恩・加拉格尔来通知她们周末放假后,维贝尔太太想起来,她答应要给海伦・德维勒做晚餐的鸡蛋还没送去。这女孩正是给公馆去送鸡蛋的。

她才十六岁,虽然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但脑子不是很灵光,脸上还透出黄毛丫头那种天真无邪的神情。她喜欢乡下,那花儿、那鸟儿,再也没有比在林间独自行走更开心的事啦。沿着一条小路前进,不一会儿就能看见一座废弃多时的牲口棚。棚子的屋顶开裂,门轴早就断了,整扇门歪歪扭扭地挂在那里。这些景象每次都让她发憷,但又有种奇怪的魅力。她停下脚步,越过倒塌的墙壁朝里张望。

一个声音高叫道:“你!干什么呢?”

她转过头,看见克莱斯特和格莱瑟朝她走来。

离开维贝尔太太家后,肖恩・加拉格尔去了南边的草地。他在那儿按照泽西的办法,用长绳把三头奶牛牵起来放牧。如今世道艰难,这些奶牛是珍贵的商品。他在这里和奶牛一块儿晒了会儿太阳,然后重新启程,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他在隔着两块田地的地方瞧见了德国人向树林走去,也看见并认出了玛丽。他收住脚步,举手遮挡眼前的阳光:女孩消失在了树林里,德国人也跟了进去。他心里一阵忐忑,于是加快脚步。半路上,他听见第一声尖叫。他低声暗骂了一句,大步狂奔起来。

如今正是春天最好的时节,暖和宜人。萨拉和玛尔提诺沿着公馆的道路走进松林,水仙花到处都是,番红花和雪花莲长势喜人,茶花也竞相怒放。透过婆娑树影,可以看到海湾里碧蓝得发绿的海水。鸟儿则在四处歌唱。

他们闲逛的时候,萨拉揽着他的手臂说道:“上帝啊,这味道真好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几个漫长的夏天。有时候我就会想,它们真的存在过吗,还是说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美梦呢?”

“存在,”他说,“那些是唯一的真实。过去的四年才是梦魇。”

“我爱这个地方,”她说,“这里历史可久啦,原先是诺曼人的领地。德维勒家族的历史和诺曼王朝的一样长。好多年前,罗伯特・德维勒在黑斯廷斯战役中还和当时的诺曼底威廉公爵干了一场呢。”

“那个征服者威廉吗?”

“就是他。他在登基英王之前就统辖着泽西了。所以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这么看待:其实是我们殖民了英国,而不是反过来。”

“真是自大。”

“这些是我的根嘛,”她说,“我属于这儿,这儿是我家。你属于哪儿呢,哈里?”

“我是无国界的人,”他淡淡地说,“我明明是个美国人,这么多年来却都在欧洲生活工作。也没个像样的家。”

“那就是世界公民喽?”

“也不算。”他有点儿不快,突然一阵着恼,“我只是漂泊无根。哪儿都算不上我的根。也许我一九一八年就该死在壕沟里。也许是上帝犯了错。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在这儿。”

她把他拽回来,怒斥道:“混账话。我讨厌死你那套玩世不恭的讽刺啦,哈里・玛尔提诺。你就不能偶尔放下那些防备吗?哪怕跟我在一块儿也不行?”

他还没回答,突然就听到一声尖叫。他们转过身子,透过树林低头看:下方的马棚一览无遗,玛丽正在克莱斯特的怀里挣扎,格莱瑟则站在一边笑。

“看在上帝的份上,哈里,做点什么。”萨拉说。

“我会的,你哪儿都别去。”

说着,他冲下斜坡;肖恩・加拉格尔恰好也冲出了林子。

克莱斯特正兴致高昂,搂在怀里的柔软身躯正在拼命挣扎。“闭嘴!”他朝她说道,“听话,我不会弄疼你的。”

格莱瑟两眼冒光、口角流涎道:“别忘了,督察,‘有福同享’啊,这是我的座右铭。”

加拉格尔冲过来,用肩膀猛地把格莱瑟撞成个滚地葫芦,然后他伸手扳住克莱斯特,膝头顶在他的左膝盖窝里,一下子就把德国人的腿给踢跪下了。加拉格尔又朝他的后腰招呼了一记老拳。克莱斯特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松开了吓坏的姑娘。

加拉格尔抓起玛丽的篮子交给她,然后拍了拍她的脸,“没事了,亲爱的。”他说,“快去公馆找德维勒太太,去吧。今天谁也别想动你。”

她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飞快地跑远了。加拉格尔转过身子,看见格莱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毛瑟手枪,双眼泛着凶光。克莱斯特叫道:“住手,恩斯特,这是命令。我来对付他。”他爬起来揉了揉背,然后脱下大衣,“你们这些爱尔兰人,脑子都有病。今天我要给你点教训,打断你的两只手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