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虫(第5/14页)

我们所攀登的台阶荆棘密布。穿越其中之际,我们马上发现不用镰刀几乎寸步难行;丘必特在主人的指引下,为我们开路,于是大家来到了一棵巨大的鹅掌楸下。那树屹立着,一旁簇拥着八九棵橡树。但是后者,以及我所见过的其他树木,在树叶和树形的优美,枝杈的繁茂修长和气势巍峨上,都远不及那棵鹅掌楸。当我们走到鹅掌楸旁,勒格朗转向丘必特,问他能否爬上去。那老人对这问题显得有点惊愕,好久都没答话。最后,他走到巨大的树干前,缓缓地绕着它走,仔细地观察着。详细检查完毕,他只是说:

“行,主人,任何丘必特见过的树,他都能爬。”

“那就马上爬上去吧,否则天太黑我们就看不清周围了。”

“要爬多高,主人?”丘必特问。

“先爬主干,然后我会告诉再爬哪里——现在——慢着!把这只甲虫带上。”

“这虫子,主人!——这金甲虫!”黑人叫着,惊慌地倒退着——“干吗一定要带这虫子上树?——我不干!”

“丘必特,如果像你这样的大个子黑人还害怕带上一只不会伤人的死甲虫,那你可以用这绳子把它弄上去——不过,假如你不想办法带它上去的话,我就非得用铁锹打碎你的脑袋了。”

“你这是干吗,主人?”丘必特说道,显然被羞辱得顺从起来,“你总想对你的老黑人大声嚷嚷,我不过说句笑话罢了。我害怕这只虫子!我怕它干吗?”于是,他小心地抓住了绳子一端,尽量让身子离开虫子远一些,准备上树了。

这鹅掌楸,或者叫木兰鹅掌楸,是美洲森林中最高大的树种。在成长初期,它的树干特别光滑,经常长到很高都没有横向的枝杈;不过,到了成熟期,树皮就会变得粗糙不平,这时,树干上会长出很多短小的分支。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爬树的困难事实上并没有表面所看到的那么难。丘必特抱住了粗大的树干,并把双臂和双膝尽量贴紧。他的两只手抓住了一些突节,光着的脚趾头停在另外的突节上。有一两次,他差点没掉下来。他终于扭动着攀上了第一个分叉,看上去似乎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整个任务。事实上,这时,攀爬的危险过去了,尽管爬树的人离开地面已经有六、七十英尺。

“现在再从哪里上去,主人?”他问道。

“顺着最大的树杈上——在这边,”勒格朗说。那黑人立刻遵从他,不过现在麻烦明显小了;他越爬越高,直到透过茂密的树叶,我们已经看不到他矮胖的身影。不一会儿,传来了他的喊声。

“还得爬多高?”

“你到多高了?”勒格朗问。

“不能再高了,”黑人回答道,“都能从树顶看到天空了。”

“别管什么天空,照我说的做。往树干下面看,数一下你这边的树杈数目,你爬过了多少树杈?”

“一、二、三、四、五——我爬过了这边的五个大树杈,主人。”

“那就再爬高一个。”

过了几分钟,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他告诉我们他爬过第七个了。

“听着,丘必特,”勒格朗喊着,显然很兴奋,“我要你沿这根树杈往外爬,越远越好,如果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的话,就告诉我。”

这时,我对这可怜朋友发生了精神错乱的猜疑终于被确定了。我只能把它归结为精神失常,并非常急切地要把他弄回家。当我考虑怎么做才最好时,丘必特的声音又传来了。

“我很害怕,爬这根树杈太危险了——它整个就是根枯树枝。”

“丘必特,你说它是一根枯树枝?”勒格朗用颤抖的声音叫道。

“是的,主人,全枯了——全朽了——早死透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勒格朗问,显得非常沮丧。

“行!”我说着,很高兴有机会插话,“干吗不回家,躺上床。现在就走!——好伙计,天要黑了,而且,你得记住自己的诺言。”

“丘必特,”他喊着,根本不理会我,“你听得到我的话吗?”

“听到了,主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用你的刀试试那木头,看看是不是枯朽。”

“是枯了,主人,我肯定,”过了一会儿,黑人回答着,“不过没我想得那么枯。也许我可以独自再冒险爬一点点,真的。”

“独自!——你什么意思?”

“哎,我说的是那虫子。它太重了,如果我把它扔下来,也许我一个黑人的重量还不会把树枝压断。”

“你这可恶的混蛋!”勒格朗喊道,显然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你告诉我这些废话是啥意思?你要是把那甲虫扔下来,我就拧断你的脖子。往这儿瞧,丘必特,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主人,你不用这样对着可怜的黑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