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之章(一):加贺恭一郎的记录(第6/6页)

小说里并没有明确说明滨冈何以成为众人欺负的目标。根据滨冈自己的说法,“就好像某天突然被贴上恶魔的符咒一样”,校园暴力事件就这么开始了。这可说是古往今来所有校园暴力的共同点。虽然他不想屈服,但渐渐地,内心终被恐惧与绝望支配。

“令他害怕的,并非暴力本身,而是那些讨厌自己的人散发的负面能量。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在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恶意存在。”

这是《禁猎地》里的一段文字,可说确实表达了被害者的真实心境。在我担任教职时,也曾处理过校园暴力事件,受害者面对诸多不合理的压迫,只有屈服的份儿。

这些伤害随着主谋仁科和哉突然转校而告终。没人知道他转到了哪里。传言称仁科强暴了他校的女生,因而被送交管训,但这其中的真假,滨冈他们并不确定。

滨冈的回忆暂时告一段落,后来因为某些曲折,他开始调查仁科和哉的事。描述曲折的部分或许具有某种文学意义,但我想应该和此次事件无关。

小说之后的演变,夹杂着滨冈的回忆和访查的记录。首先揭露的是仁科和哉消失的真正原因。被强暴的女生是某所教会学校的学生,仁科叫他的狐群狗党把该女生押来,在众人面前强暴了她,现场还有人用V8摄像机拍摄了全过程。事后,仁科和哉打算把那份未经显影的胶卷卖给认识的不良帮派分子。女方家长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事情才没有闹大。

总之,小说的前半段颇下气力地描写仁科和哉的残忍,后半段则写道,因为某种机缘,主角对版画产生了兴趣,进而往这条路发展。最后,故事以仁科被迎面而来的妓女刺杀作结,事情就发生在他即将举办个展的时候,这一段大家都知道是以真实案件为基础所写。

藤尾美弥子认为,小说里的滨冈就是作者自己,并非虚妄之说。当然,对一般小说而言,若一概推断陈述者即作者之化身,未免太过无稽。但这本小说有绝大部分被认为系基于事实所写,所以这样的推测应该还算合理。

此外,她猜想作者是为了报复从前的仇人才写下这本小说,也不算是天方夜谭。正如她所说,书中关于仁科和哉的描写确实很难说怀着多少善意,令人感觉,那不像是在写一个艺术家,而是在写一个向往成为艺术家的俗人。从头到尾,他刻意描写俗人的丑陋与软弱面,确实可以解释成滨冈——作者的报复心理所致。

不过,如果少年滨冈真是作者(野野口修)的分身,有一点则怎样都解释不通。

小说里没有一号人物可以和日高邦彦相对应。

如果作者是日高邦彦,情况也是一样,里面也找不到像是野野口的人物。

如果就像这本小说所写,野野口修在初中时代遭受同学的欺负,那么当时日高邦彦在做什么?这是问题所在。他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观赏吗?

我之所以咬住这点不放是有原因的。野野口从头到尾的表现都让人觉得,日高邦彦是他的好朋友。

当人遇到校园暴力事件时,很遗憾,父母的亲情或老师的开导并没有多大帮助,只有友情才是最好的武器。然而,目睹滨冈遭受欺负,“好朋友”却只是袖手旁观?

我可以肯定,这种人绝对不是朋友。

同样的矛盾也出现在野野口修的自白书里。

朋友不会夺人妻子,更不会和别人的妻子共谋杀害亲夫;朋友也不会威胁对方,强逼别人做自己的影子作家。

那么,野野口为何要把日高邦彦说成自己的“好朋友”呢?

如果以我现在脑中所想的奇怪念头来解释,这些全部都可以迎刃而解。

在我看到野野口修因长期握笔而长茧的中指时,那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