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御前 五(第6/7页)

“参、参勤交代,参勤交代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这表示身为藩主侧近的楠传藏,每隔一年就会往返江户与北林一次。平八先生,那个姓楠的武士是否总穿着一件龟甲纹的裙裤?”

“哎呀!”跪坐着的平八闻言大吃一惊。

“是这般穿着吧?”

“是的。难、难道楠大人就是……”

“没错。藩主侧近楠传藏,应该就是掳走了右近大爷邻家姑娘的武士。他本人也曾在九年前参观了两国的残酷傀儡展示,并模仿其中的手法接二连三手刃数人。”

“噢。”平八伸手按住额头,嘴巴张张合合了两三回。

“绝世恶女阿菊和阿梗,当时也是他的同伙。平八先生的推测其实是完全正确。恶女白菊的确是搭上了这个大名,不过关系并非勾引色诱,这几个人,其实是一丘之貉。”

“且、且慢。如此说来,凶手不就是……”

“凶手在九年前参观了那场残酷逼真的傀儡展示,并为了重现其中场景杀了人。过了数年,那伙人又获得了这些残酷的绘画……”

再度做出了同样的暴行。

“那么凶手即为……”

“凶手即为北林藩藩主北林弹正景亘。”

平八一听,使劲吸了一大口气。只感觉脉搏跳得更快了,还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百、百介先生。”平八一脸欲哭无泪地收拾起摊在榻榻米上的残酷锦绘,“开、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虽然我平日净说些俏皮话、刻薄话,但世上有些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如、如此大胆指称大名为杀人真凶,万、万一,万一隔墙有耳可就不妙了。”平八说着,朝檐廊方向探了一眼。

纸门并没有拉上。

“虽然戏曲草纸将大名旗本描述得轰轰烈烈,但实际上阴险手段可多了。若咱们议论的只是百年前的传说或妖魔鬼怪的传闻也就罢了,但现在说的可不是什么往事或故事呀。百介先生,你方才指称一国一城之君是杀人凶手,若是有了什么闪失,说不定会换来身首异处的下场呢。”

的确是如此,不过——

“不过,这毕竟可能是事实。世上恶徒可谓林林总总,但如此残虐不仁者却是前所未闻。那伙人凶残至此,即使贵为一国之君,亦非天理所能容。看来藩主即为真凶无误……”

就在此时,突然有阵风刮进了客厅,将几张残酷的画吹得漫天飞舞。平八连忙用手压住,还是让其中一张飞到了庭园里。

“原来如此,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可能。”

一个粗犷的嗓音突如其来地自庭园传来。百介连忙转身,看见一个头戴筒状深斗笠的浪人伫立在敞开的后门外。

“右、右近先生。”

来者原来是东云右近。右近钻过后门,敏捷地踏着脚步走到檐廊旁,小心翼翼地拾起飘落在庭石上的锦绘——奥州安达之原。右近瞥了这幅画一眼,接着正视着平八鞠了个躬。

“在下乃遭通缉之身,无法自店门入内,故由此处不请自来,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右近先生无须多礼,先生这次是……”

“在下原本并无窃听之意,但还是听见了方才两位的对话,请容在下为此致歉。”语毕,右近再度鞠了个躬。

百介缓缓起身,走到檐廊边。

“右、右近先生,方才的对话,其实是……”

“山冈先生无须多作解释,在下也清楚那仅仅是个缺乏佐证的推测。不过……”

右近微微低下了头。戴在头上的筒状深斗笠完全遮蔽了他的脸孔。百介只能呆若木鸡地伫立在原地。

“不过这么一想,也就不难理解那群家伙何以如此狼狈惊慌了。既无调查亦无审问,就连如此位高权重之武士,亦为贱民一举手一投足而倍感惊慌失措,甚至狗急跳墙到需要嫁祸在下的地步。原来妖魔诅咒之说,不过是为包庇真凶而刻意流布的谣言。只是仅为包庇凶手,竟得如此大费周章,不难想见真凶身份绝对不低。”

“右近先生。”

他似乎正在啜泣。百介无法瞧见他隐藏在斗笠下的表情,仅能注视着他憔悴的身影。

“右近先生,您该不会打算……”

右近该不会打算报这个仇吧?可憎的杀妻仇人原本轮廓朦胧不清,这下可就愈来愈清楚了。原本无处可发泄的愤怒与哀愁,这下终于得以找到宣泄的方向。不过——

“倘若真找着了真凶,您将有什么打算?”

虽说是个小藩,但对手毕竟是大名。区区一介浪人要想挑战一国一城之君,哪可能有什么胜算?不过是白白断送自己的性命罢了。

山冈先生无须为在下操心,右近回答道。“纵使身陷如此窘境,在下毕竟不是傻子。一如治平先生所言,不论如何均难愈心中伤痛,纵能亲手杀敌,亦换不回爱妻性命,实难雪此深仇大恨。”